第三章 堂叔病归西
一
太和二年(公元828年),十七岁的李商隐在令狐楚的帮助下,终于赢得乡曲推荐,取得乡贡资格。但是,在就要赴京应试时,突然接到家乡来信,说堂叔病危,要他速归。
令狐楚在惜贤堂看着满脸忧伤的李商隐,安慰道:
“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不要过度悲伤。你堂叔在寒舍住的时间不长,我和他见了几次面。他韬光养晦,是位博学仁德的隐逸君子。难得呀!赴京应试,以后还有机会。”
“谢恩师!”
商隐倒地叩拜,施了大礼。
“七郎,你们去送送商隐。湘叔,给商隐多带些银两。”
“学生今生今世也报答不了恩师的大恩!”
李商隐重新跪倒再拜,已泪流满面。
离开刺史府,来到汴河岸边,柳枝轻拂,河水涛涛翻滚,一浪高过一浪,向远处天际奔涌。
李商隐身着浅绿丝绸长袍,头戴天蓝色方巾软帽,与去年初来汴州大不一样,仿佛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贵公子。只是神色焦虑,紧抿的嘴角窝,像斟满哀愁的苦酒。
令狐绪走在他右边,令狐纶为他提着包袱,走在他左边。令狐綯无精打采地跟在后头,一声不响,望着东逝的河水,想着自己的心事。
令狐绪伸手搂住李商隐的肩头,亲切地嘱咐道:“家父不是说了嘛,回家看看,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捎个信来。家父会派人帮你的。堂叔治病,一定需要银两,家父也会派人送去,放心好啦。”
李商隐面现羞色,为难地道:“让恩师挂念了。小弟永世不会忘记!只恐今生也回报不了……”
“别说这种话!李哥,咱们比亲兄弟还要亲,是不是?用不着回报!”
九郎一直把商隐当作亲兄弟看待,见商隐又是感谢又是回报,很反感。一年多的朝夕相处,他很喜欢商隐耿直、热忱和博学才智,尤其商隐平易近人的坦诚,使他常常不自觉地把商隐与八哥比较,总觉得商隐才是自己的亲哥哥。今日商隐竟要跟自己分离,心里烦乱又焦燥,直想跟谁打一架。
“九郎!”
弟弟粗暴的顶撞,使七郎吃了一惊,忙喊住九郎。
“七哥!九弟说得不对吗?”八郎从后面插嘴讥讽道,“义山弟整天把‘感谢’‘回报’挂在嘴上,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呢?不把我们哥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对家父深更半夜教你写作今体章奏,如果也不放在心里,那可是大逆不道,会天诛地灭的!”
“八郎!义山不是这种人!九郎也不是这个意思!”
九郎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八哥做这样的理解,不由得怒火中烧,圆睁双目,把商隐的包袱往地下一丢,转身一伸手抓住八郎胸前衣服,愤愤地责问道:
“你敢骂李哥虚伪?今天要你尝尝九弟铁拳!”
说时迟那时快,八郎根本没料到瘦小如猴的九弟,竟挥起拳头,砸在自己的国字脸上,淡眉下的圆眼周围立时出现一圈乌黑,从大鼻孔里流出一注血。八郎顺着九郎拳头的惯劲儿,仰倒在汴河岸上,大声地猪嚎起来。
这一嚎叫,首先使九郎醒悟过来,紧握的拳头松开了,呆愣愣地凝视着趴在地上放赖的八哥,不知如何是好。
七郎赶紧跑过来,推开九弟,俯下身,拉住八郎的胳膊,想把他扶起来。
八郎把胳膊一扬,甩掉七哥的手,继续趴在地上,猪嚎着,不肯站起来。
幸亏是清晨,离城又远,汴河岸边行人很少,没有人围观。汴河浪涛拍击着石岸,不时发出轰轰响声,使八郎的猪嚎显得单调而又乏味。
九郎被吓坏了。弟弟打兄长,这还了得,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如果被父亲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