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恩师坐仙逝
人焚纸。
李商隐把自己关在客房里,草写《奠相国令狐公文》,又写《代彭阳公遗表》。两文写毕,他再也支撑不住,终于病倒,昏睡三天三夜方醒。醒时,只有七郎陪坐身边。
七郎惊叹他还能醒过来。他的脉搏时断时续,呼吸几乎停止。
“你整整昏睡三天三夜,说了许多胡话,真把人吓死了。”
“是吗?都说了些什么?”
“一篇祭文一篇遗表,从头至尾,你背诵着,一字不差。但说得最多的是甘露之变,好像和谁辩论,慷慨激昂,声色俱厉。你还高声吟咏《有感二首》和《重有感》等三首诗,抑扬顿挫,很是动人。大唐王朝……你对朝廷忧虑忡忡,所以才有这么多的愤激之词,可以理解。应试前前后后,你遇到不少事情,对及第对干谒对主考官高锴对状头李肱等等,你都说到了。这十年中,你确实走了一段坎坷之路,受了不少委屈。”
李商隐傻眼了,如果真的把自己心中所想都讲出来,肯定要得罪令狐家的人,尤其是对八郎……跟他的关系断绝,商隐并不在乎;与七郎九郎的手足之情断绝……他吓得脸色苍白,虚汗淋漓,不敢再追问,希望七郎不要再说下去。
然而,七郎又继续说了下去。
“家父在我面前多次提到你的及第之事,很着急。你要理解,家父是不愿意替自己儿子和门生去干谒主考官。八郎及第、我的及第,家父都没有做什么推荐,都是我们自己像一个普通的学子那样干谒行卷。不仅你误会,还有许多人都误会了,说我和八郎的及第,是家父推荐的结果,还说家父用重金贿赂了主考官。这都是无中生有,没有的事儿。对于你的及第,家父确实也没做什么推荐。唉!他就是这么个人。”
“七兄,我……说实话,有时我想不开,但多数时候,还是理解恩师的。我……七兄,你是个好人,昏睡中的梦话胡话,你可不能当真啊!”
李商隐近于哀求,请他不要信以为真。
七郎笑了,问道:“女冠之欢,相思柳枝,单恋七小姐,也能是假吗?义山弟原来是个风流才子!”
李商隐红着脸,想辩驳想解释,八郎进来冲断了他们的谈话。李商隐在心里暗暗地庆幸,七兄没有提及锦瑟姑娘……“商隐醒了?好,这回你可睡足了,今夜你去守灵。七哥,该你去陪客人了。什么事都让我干!你们想把我一个人累死吗?”
“商隐刚醒,身体怕……”
“我正是考虑他刚醒,才叫他今夜守灵的。好了,你别净为别人担心。”
“七哥,我身体行。”
八郎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五
府主病逝,兴元幕府也随之解体。幕僚们在府主灵前叩过头,纷纷离去了。
刘蕡跟李商隐、七郎、八郎、九郎告别,挥泪而去。他将投奔牛僧孺,继续飘泊江湖,浪迹天涯,沉沦幕府。
十二月初,李商隐随着令狐家护丧大队人马返京。原本给他一乘小轿,湘叔已安排好,还派一个使女侍候左右,可八郎不同意。他下一道命令,男人一律骑马,车辆小轿都给女眷。谁来替商隐说情也不行。
商隐只好骑一匹矮小,行走稳健的毛驴。他也愿意骑驴,驴听话,不颠屁股,轻松愉快地迈着碎步,那节律真如霓裳羽衣曲中贵妃的舞步。他沐浴着冉冉东升的阳光,暖洋洋的,真想再睡一觉。
“义山弟,看你悠哉悠哉的样子,很惬意呀!我到前面也买头驴,跟你同步如何?”
“骑驴有骑驴的好处,骑马有骑马的优点,不必强求一致。如果世界都是一个颜色,都是一个模样,一刀切,驴是马,马也是驴,那将是个怎样单调讨厌的世界?”
七郎不知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盯着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