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沉徐州幕
鼻息的屈辱情形:
勉调天官,获升甸壤;归惟却扫,出则卑趋……
书启写罢,精神十分郁抑沉重。加入卢公幕府,虽然能够暂避屈辱,但是,终究不是久长之计,离京越远,得以升迁机会越渺茫。
李商隐心头像有块沉重石头,无法搬下来。
四
李商隐在樊南家中养息数日,妻子把家中诸事安排妥当,就可起程前往徐州入幕了。
有一事,一直萦绕在李商隐心头。要不要去令狐家告别?如在往昔,这是必去无疑的,因为要远行,怎能不跟七郎八郎九郎以及湘淑辞行呢?可今日不同往日,七郎九郎不在家,八郎在家不愿见李商隐,让他多次碰壁而归!李商隐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痛苦万分。
妻王氏看出丈夫重重心事,知道他正在犹豫,便柔声劝道:
“夫君,恩公虽不在了,但是恩公临终曾遗言,要你和八郎像亲兄弟一样……”
“唉!——”
李商隐不愿提恩师的遗言,提起便十分伤心,忍不住就要落泪。
“夫君,若不然去跟湘叔辞行之后,你就回来。八郎不理睬咱,咱也不去理睬他。”
李商隐摇摇头,又长叹一声。八郎不理睬咱,咱是不能不理睬他的。不是怕他炙手可热的权势,而是那样做,就等于跟他断了交情,这就违背了恩师遗嘱,对不住在九泉之下的恩师。
经过反复斟酌,李商隐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令狐府。
来到开化坊街口,恰好遇见湘叔。老人家已经背驼腰弓,白发苍苍,心却依然是滚热的。
“商隐,你来得正好,八郎正宴请宾客,其中还有你最熟悉的温庭筠,去吧!八郎死要面子,在这种场合,不会难为你的。走!我领你去。”
“湘叔,我是来告辞的。先跟您老人家告辞。”
“怎么?又要离开京都?”
“是的。去徐州入卢公弘正幕府,不知何时能回来。湘叔,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呀!请您还代问师娘好,告诉她我的情况。”
“好的。带妻儿去吗?”
“不,把她们送回洛阳。她喜欢回娘家去住。”
湘叔明白商隐的苦衷。微薄的俸禄是养活不了家小的,不把她们送回娘家,又有什么办法呢?
“好。商隐,湘叔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要买的,银两留在手里也没用,走时到我那,我还有些散碎银两,你带上。”
“这使不得!湘叔,商隐这辈子用了您不少银两,已经无力奉还报恩。今日无论如何,商隐也不会再用您老的血汗钱。”
“看你说的!把湘叔当成什么人啦?”
湘叔真的生气了,在前面气哼哼地走着。
李商隐愧疚地跟在后面。自己这等无能,连妻儿都养活不了,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思?他憎恨自己!
五
宴会设在客厅里。众人正在唱和诗赋。
李商隐一进门,温庭筠第一个发现,第一个高声呼道:“义山贤弟!哪阵风把你吹来的呀?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哥哥真想你呀!”
没等商隐答话,又有人高声问道:“这不是诗名鼎鼎的李义山嘛!今日幸会,一定要吟首诗为大家助酒兴呀。”
李商隐不认得这位年轻人,只抱拳笑笑。
他向上位望去,八郎阴沉着脸,眼睛低垂着,一言不发,似乎没有谁进来,冷冷地端起杯,把酒灌进嘴里。
湘叔走到八郎身边,低声嘀咕一阵。突然,令狐綯瞪起眼睛,问道:
“李商隐!你在这座大厅屏风上题诗骂我,怎么?你想一走了之?”
客厅里,顿然一片寂静,都觉察出一场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