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二十年前旧板桥
古寺何年载酒瓢,竹林寒翠晚萧萧”之句,可见板桥较多的时间是住在城北的竹林寺。
板桥所设想的闲适生活,概括起来说,是三间茅屋,细雨微风;窗外修竹,窗里幽兰;良朋辄至,俗客不来。他和诗友、画友交往频繁。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二月三日,他主持一桌会,每人交百钱,作终日之欢。初聚的是黄慎、王文治、金兆燕等八人,午后又有朱文震参加。板桥兴致很高,画了九畹兰花,以志其盛。画好的画交给席中最年长的程绵庆携去,其清雅如此。为九人之会,他有一首《一剪梅》,写得跌宕多姿,宛如流水行云:
几枝修竹几枝兰,不畏春残,不怕秋寒。飘飘远在碧云端。云里湘山,梦里巫山。画工老兴未全删,笔也清闲,墨也斓斑。借君莫作图画看,文里机关,字里机关。
当日座中有黄慎,板桥和黄慎属于至交。早在20年前,黄慎作画,常请板桥作题。板桥题句中,有诗、有词、有跋语,现在是老朋友了。比起黄慎来,板桥和金农的交谊也许更厚实些。两人不仅经常论画、论书,而且经常论诗、论词,还论及古董的鉴赏。彼此在书信中常以知己相称。板桥在信中累有惊世骇俗的言论,对世人鞭挞颇多,嘱寿门“慎勿轻以示人”。金农称他和板桥的友谊是“相亲相洽,若鸥鹭之在汀渚也”。板桥在潍时,误闻金农已死,设了牌位,著了孝服,进行哭祭,相交之厚如此。现在板桥返扬,金农已出游,两人后见于僧庐,百感交集。金农赠板桥一幅自画像,板桥为金农作墨竹数枝。金称板桥的字“一字一笔,兼众妙之长”,板桥的画“颇得萧爽之趣”,而板桥则称金农“诗文绝俗”,对他“伤时不遇”的境遇十分同情关切,这些都是“知己”的表现。
与板桥过从甚密的骚人墨客,还有李方膺、汪士慎、高翔、陈馥、高凤翰、华嵒以及董伟业等人。李方膺也是一位罢职县令,所作书画与板桥趣味相近。乙亥之年,板桥曾与他及李鱓三位共作松竹梅图,为何氏祝寿。方膺画竹,板桥题为“可以为箫,可以为笛,必须凿出孔窍”,又说“世间之物,与其有孔窍,不若没孔窍之为妙也”,这是经历坎坷之谈,颇富寄寓之趣。板桥为高凤翰题画甚多。西园晚年的画,板桥认为“其笔墨之妙,古人或不能到”,而年轻时的画,板桥也认为“已压倒一切”,甚至画上有蛀洞,也认为“此幅已极神品逸品之妙,而虫蚀剥落处又足以助其空灵”。后人认为高凤翰的画加上板桥的题,“互相映带,精采双妙,想见两老风流,明窗展对,满纸生动”。⑤汪士慎画竹,画梅,板桥曾题过诗,题过句,赞他“妙写竹”;高翔善画山水,板桥借题发挥,说是“何日买山如画里,卧风消夏一床书”,堪称双璧。他还为陈馥墨竹题过诗,和陈馥合作过《苔石图》,自称郑、陈两人是“二妙手”:“郑家画石,陈家点苔,出二妙手,成此峦岩,旁人不解,何处飞来。”用笔老辣,趣味横生。
板桥返里,因为身份与往日不同,所以与官府的往来也较过去为密。当时扬州地方地位最高的官员是从三品的两淮盐运使。乾隆初年,两淮盐运使是山东人卢雅雨,郑卢交往,前文业已述及。板桥罢官返里之乾隆十八年,卢恰巧再任淮南盐使。据说,板桥至盐署拜望卢,守门的刁吏见板桥衣著不整,拒不通报。旁人说,这是扬州文士,不可怠慢。刁吏长得嘴尖肚大,正捧着紫砂壶喝茶,便指着壶要板桥作诗一首,以证明自己的文士身份。板桥即指着茶壶说:“嘴尖肚大耳偏高,才免饥寒便自豪。量小不堪容大物,两三寸水起波涛。”既是指壶,又是指人,惹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卢见曾十分敬重板桥,有“风流间歇烟花在,又见诗人郑板桥”之句。当日盐署中的“苏亭”“寸鱼两竹之轩”匾额,就是板桥手书的。乾隆廿三年丁丑,卢见曾继早年王渔洋虹桥修禊故事,复有虹桥雅集之举。这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