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觅豪客书生闯乌桥 斩红妆教主排貔貅
“是,晚生一定遵命。”
说毕,他几个方步踱到花碧云跟前,挥手遣开两旁的刀斧手,俯身端详花碧云,悄声问道:“大姐,自古道:“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当日在那断崖之下,你曾因我说了句‘是晚生救了大姐’,立时拔剑相向,似乎不愿我救你。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晚生又想救你一命,不知你可答应?”
花碧云冷冷答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必多管闲事,请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施耐庵道:“好,晚生遵命。不过,晚生要将杀人的事讲明才走。大姐,不知你可俯允?”
花碧云抬起冷峻的双眼,厉声说道:“不要讲!你要讲了我九泉之下也要恨你!”
施耐庵一愣:“哦,那么,我要是不讲,你会不会死?”
花碧云眼含幽怨,挽首不语。
施耐庵又问:“那么,我要是讲了,你就一定不死?”
花碧云尚未作答,站立一旁的掌坛总管早已抢先答道:“是的,是的!豆腐上的青葱,清清楚楚,你还罗嗦些什么?”
施耐庵对花碧云一揖到地,说道:“大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恕晚生再多管一次闲事,话说完立刻便走。”
此时,满厅会众焦躁无比,高坐正厅的大龙头刘福通早已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你这穷酸,鬼鬼祟祟干什么,再若不讲,刀斧手立即行刑!”
施耐庵起身答道:“大龙头稍安勿躁,晚生即刻便讲。”他走到当厅,清了清嗓子,慢慢吟道:“忆昔书剑走天涯,茫茫淮泗已无家,淮河畔,起宿鸟,邯郸道,夕阳斜——”
没想道生死俄顷之时,这酸秀才竟掉起文来,满厅人又好气又好笑。大龙头刘福通喝道:“兀那秀才,此处不是三家村私塾,休要做文章,拣那要紧的快些讲来。”
施耐庵忙道:“好,拣那要紧的讲。”他想了想,说道:“嗯,那是两日前的事,晚生正在丘岗上躲藏,忽见一队元人铁骑驰上古道,押着几位被缚的女子,晚生敌忾之心顿生,拔剑奔下丘岗。”
满厅会众惊讶地“啊”了一声。施耐庵禁不住眉飞色舞,继续说道:“斯时矣,电激夜色,芒刺星斗,胸中血,手中剑,化作长虹走龙蛇,风掣飙起抖飞雪,偏偏独取单于头——”
大龙头刘福通不禁“卟哧”一笑,斥道:“哼哼,你这书呆子,又来了,快讲!”
施耐庵忙答:“是。于是,晚生激斗一时,剑斩两凶,割断了花旗首臂上的绑绳,后来……”
掌坛总管插嘴说:“后来的事就不必讲了。”
大龙头刘福通犹自不信,问道:“空口无凭,有何物为证。”
施耐庵道:“有的,有的!”说着,转过身来,露出肋下那被蒙古长刀割破的衣包和兀自扎缚着的伤口,说道:“众位请看,这便是晚生与元兵激斗之时受的伤。”
满厅会众响起长舒大气的声浪,那飞凤旗下的女兵们更是高兴得叫出了声音。
刘福通听完这席话。脸色舒展,吩咐道:“替花旗首松开绑缚。”
掌坛总管哪里等得及,大步登登奔了过去亲自为花碧云松开了绑绳。
花碧云揉了揉被麻绳勒得麻木的双臂,满腹幽怨、满腹感激地对掌坛总管说道:“总管大哥,你救了一命又害了一命,叫我该是谢你还是恨你?”
掌坛总管哈哈一笑:“只要你还能驰骋疆场,哪里顾得许多。”
此时,施耐庵望着他们两人窃窃絮语的情景,心中涌起快慰,走到大龙头的座前,一揖到地,说道:“谢大龙头召见,晚生死可瞑目,告辞了。”
谁知那大龙头脸色忽地一沉,双目顿露杀气,厉声说道:
“好一个穷酸秀才,你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