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荒村野店侠影如烟 鬓乱钗横杯酒似血
往墙上一插,只听得灰泥簌簌声、砖石破裂之声叠起,那鞭柄霎时锲墙而入,仿佛生了根。
酒保将油腻腻的袍襟一掖,踊身便要追出。只听一声呼喝:“呼延兄弟,罢了!一个五谷不分的穷酸,能逃到何处去!”
酒保仿佛被按了机关,立时收步兀立。只见随着话音,从后厅走出四个人来。那话音便是从领头的一个虬髯大汉口中说出。
四个人中,除了适才喝酒的那个妇人与虬髯大汉,另外两个都长得粗筋莽骨、黧黑如铁。
那妇人朝着虬髯大汉裸赤的肩肉一拍,指着地下的四个人笑道:“当家的,今日俺这笔买卖可做得公平,两男两女,无欺无狡,你可得说话算数,两个汉子你收去学种田,两个女子留给俺当垆卖酒。瞧她俩那张俏脸蛋,保险生意兴隆!”
那虬髯大汉咧嘴一笑,说道:“你那祖传的人肉馒头也不做了?”
那妇人道:“俺孙家自从离了山东,得亏宋大哥一番训教,干那买卖,还有脸对绿林义士?”说着,两臂一伸,“劈劈啪啪”,又在那两个稍稍年轻的汉子肩背上一拍,说道:“中园,小园,俺这个做大嫂的可比你这大哥懂的道理多哩!”
说笑一阵之后,那虬髯大汉吩咐道:“呼延兄弟,收下你吃饭的家伙,拿条麻绳来将这四只肥羊绑了,俺要问问他们的来历。”
那酒保听了,轻轻从墙上拔下长鞭鞭柄,手腕一抖,那鞭子上犹如抹了滑油,“嗤嗤”两声,仿佛山石下钻出一条灵蛇,蓦地从四个人身上缩了回来,只见一声呼啸,一道乌光在屋内掠过,那条钢鞭霎时便缩回手里,他团了一团,揣入了怀中。
接着,四个壮汉拿了麻绳走出,将花碧云、金克木等四人反剪倒缚了双臂,扶着站在当厅。
当头的虬髯大汉走了过来,双臂大咧咧地交在当胸,肩膀上凸起黑油油的几块疙瘩肉,在四个人面前来回走了一遭,忽地在花碧云面前停住脚,问道:“好一个标致的婆娘!俺问你:是哪一位帮主,竟有如此泼天的胆子,派你到俺这武家庄来闯溜子的?”
花碧云斜睨了那大汉一眼,说道:“好汉只怕看岔眼了!
小女子到龙港河南岸探亲,哪里知道什么叫帮主,何谓溜子?!”
虬髯大汉指着金克木:“那,这老儿是你什么人?”
花碧云道:“这是小女子的公公。”说着又朝金小凤与那小厮抬抬下颌道:“这便是小姑、小叔。”
虬髯大汉忽地一把托起花碧云的下巴,双目暴睁,厉声问道:“那么,逃走的那个书呆子又是何人?”
花碧云故意作了个羞涩的姿态,低声说道:“那、那便是小女子的丈夫!”
那大汉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元气充沛,声音浑厚,笑毕,一把放开手,脸上神色蓦地变得阴沉,说道:“小小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在钟馗门前装煞神!你知道俺这武家庄在江湖是何名头?俺这哥嫂兄弟四个又是何人?”
花碧云摇摇头道:“恕小女子未拜过门墙。”
金克木却战战兢兢接过话头道:“小、小老儿知道,久闻三位好汉大名:武家三杰,武大园,武中园,武小园。”
那妇人不待他说完,一步跨到跟前,伸出两指捻起金克木一绺长髯,怒道:“叵耐这老村驴!什么武氏三杰,三个熊包!这武家庄掌盘子的是俺孙十八娘,——江湖有名的‘板刀观音’!你这老村驴干么偏偏不提!”
金克木被扯得咧嘴龇牙,哆哆嗦嗦地说道:“大娘休怪、大娘休怪,小老儿糊涂,小老儿漏了眼,竟忘了这位普天下大慈大悲、大善大吉的‘板、板刀观音’!”
那孙十八娘听了,乐得嘻开了嘴,转身对姓呼延的酒保说道:“呼延兄弟,这老儿嘴甜,待会儿那板刀下得重些,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