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宴名园顾逖飞柬帖 闯淮安枭雄设奇谋
那些‘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柔靡之音,哪里比得上此人的气概恢宏、嵚奇磊落!年兄枉为江淮子弟,难道没有听说过那词章惊鬼神、胸襟揽六合的耐庵居士钱塘施彦端么?”
李齐一听,禁不住眉目耸动,忙问道:“下官局处小邑,竟不知天下有如此异人,真个是懵懂颟顸,也不知这施耐庵居士现在何处?”
顾逖拈须笑道:“这个不难,听说他早已离了钱塘,隐居在兴化白驹场老家,晚生一纸书信,当可克日相见。”
李齐大喜,连忙叫人搬来文房四宝,顾逖撸袖挥毫,立时修下书信一封,知府衙门的快马立时便送往兴化。
谁知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十天,那施耐庵却是杳如黄鹤,不要说他的影子,便是回函也未见一封。把李、顾二人一腔兴致都浇冷了。那李齐暗想:只怕这施耐庵未必是什么嵚奇磊落的雅士,担着这名士的架子,竟然如此不通人情。而顾逖心下却嘀咕道:未必淮南一带又起了战乱,把个施彦端隔在兴化,无缘赴会?
就在两个人心中七上八下之时,却出了桩异事。这一日,李齐见顾逖闷闷不乐,特地又在“耸碧院”整治了一席华宴,招集淮安城内有脸面的绅衿耆儒作陪,替那遐举居士消除羁旅之愁。又破例地请了丽春馆内新聘的有名歌妓小帘秀度曲助兴。新月初绽,竹影婆娑,珍肴罗列,粉黛环围。众人为顾逖劝了几巡酒,李齐便唤上乐班上堂演戏。只见那小帘秀果然名不虚传,罗衫乍乍,锦裙轻荡,莺声燕语,抖云肩、舒翠袖,唱了一阕〔双调·夜行船〕:
“驿路西风冷绣鞍,离情秋色相关。鸿雁啼寒,枫林泪染,付与旅愁一片。
丈夫有泪不轻弹,都付与关山。苏台景物浒墅关,月下倚棹曾看。野鸥水边萧寺,乱云马首吴山。”
众人渐渐听得入港,猛听见园门那边响起一阵嘈嚷之声,一个衙役踉踉跄跄地奔进园来,伏地禀道:“启禀老爷,海州参将董大鹏大人驾到,此刻人马已然到了园门。”
李齐一听,不觉疑窦丛生,什么董大人,俺与他素无交往,海州、淮安远隔数百里,他夤夜到此又有何事?便是公务,也不必如此直闯雅会,扫人兴致。想到此处,李齐吩咐道:“速速领董参将府驿安歇,就说下官散席之后,亲自候教。”
话音未落,只听得平空里响起两声“哑哑”怪笑,仿佛夜枭鸱鸮,令人浑身毛发森森,紧接着呼呼啦涌进一群蒙古铁骑,当先一人身材奇瘦奇长,头戴镔铁毡盔,身着海天青团花战袍,袍襟下隐现着寒光凛凛的锁子鱼鳞重铠。只见他吊眉下一双白楞楞的眼仁嵌在骷髅般的长脸上,令人一瞧便要骇退三步。他耸着瘦骨伶仃的双肩,脚下“蹭蹬蹭蹬”地一步步挪上花厅,对着李齐拱一拱手说道:“老公台差矣!末将今日驰驱数百里,专程来到淮安,既非叙故旧之谊,亦非盘桓公务,乃是听说府上到了一位贵客,特来一会!”
李齐一听,连忙迎了下来,也拱了拱手,说道:“董大人驾到,下官失礼了,原来足下也与这位顾遐举先生有旧交么?”
董大鹏又是“哑哑”一笑:“差矣差矣,不然不然!俺今日要会的不是这位顾先生,乃是要会一会那鼎鼎大名的施耐庵!”说话间,那一双吊死鬼般的眼仁骨碌碌地在满厅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脸色忽地一沉,对李齐道:“李大人,如此美景良辰,休要叫末将白走一趟啊!”
李齐听毕一惊,忙忙地与顾逖对视一眼,那心里话却是完全一样:邀约施耐庵来淮安相聚,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董大鹏如何知晓?眼下施耐庵人影未见,这位远在海州的参将大人竟已找上门来,实实是桩蹊跷之事。
李齐也顾不得心下纳罕,对那董大鹏道:“董大人,此处有无施耐庵,你是亲眼所见,偌大个活人,下官也瞒他不下!”董大鹏冷森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