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宴名园顾逖飞柬帖 闯淮安枭雄设奇谋
院”,吓瘫了个知府李齐,却哪里有施耐庵的影子?此刻,这个不知死活的穷措大竟敢强项出头,叫人如何不气?董大鹏心一横:找不到施耐庵正身,就拿这个姓顾的垫背!此人既是施耐庵的挚友,说不准钢刀锁喉,会吐出真情。即或杀错了人,也须出一出胸中这口鸟气!
想毕,董大鹏大袖一拂,厉喝一声:“儿郎们,替俺拿下这姓顾的!”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蒙古铁骑兵喳呀一声,踊身上厅,便要拿人。
就在此时,只听见左近树丛里响起一声长啸:“噫吁兮——慢来!”紧接着,一阵清风过后,随着那浓郁的草木馨香飘来一个人悠扬的吟唱:
“休猖狂,莫乖张!君不见芒砀山下走龙蛇,黄河故道起苍黄。何苦来气咻咻狼共狈,闹嚷嚷蛇吞象?慢提你勾魂吊客,不必讲铁血虎将,且安排霁月清风,梅香竹影,消遣这歌当哭,笔作枪。”
这一阵吟唱起得如此突兀,加之吐词清亮,节律铿锵,值此月白风清之时,夜静更深之际,听来如泣如诉,仿佛一曲自紫垣宫中飞来,一霎时,满厅众人都听呆了。休说那顾逖、李齐和众多骚人雅士,便是几个拿人的元兵,也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法,痴愣愣地倾耳聆听。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见人摇树影,风动竹梢,吟哦的余音兀自袅袅未歇,一个挺拔的身影早飘入花厅,众人抬头一瞧,猛觉着眼睛一亮:
只见来人约摸三十六七岁年纪,一领银灰长袍宽宽地裹在瘦劲精干的身架上,葛布逍遥巾兜头斜扎,在脑后飘出一角,衬着那广额深眉,满头浓发,愈益显出倜傥狂放。他双颧如棱,两颚似铁,一双瞳仁精光熠熠,几欲夺人心魄。只见他神态闲适,气度潇洒,一手漫挽腰间丝涤,一手轻拂大袖,昂然站在当厅,仿佛渊停岳峙。
顾逖眼尖,率先认出来人,又惊又喜地扑了过来,口中一叠连声大叫:“彦端兄,你把俺盼得好苦!”
话音未落,那董大鹏也回过神来,不觉嗄声狂叫:“此人便是施耐庵,儿郎们,休教走了这个叛逆!”
彰德大营的中军一听,哪里按捺得住,踊身站起,连连喝道:“慢来,慢来,哪一个吃了豹子胆,敢来抢铁尔帖木儿元帅的功劳。”
顾逖一见阵势不对,把那一腔眷恋之情丢在脑后,摇晃着施耐庵的双肩催促道:“彦端兄,此园已成虎狼之地,三十六计,走罢!走罢!”
施耐庵微微一笑,对顾逖道:“遐举兄,承蒙盛情,躬逢雅会,既然有如此众多的朝廷命官在此恭候,晚生倘若一走,岂不扫了诸位雅兴?”说毕,不仅未曾退避,反而迎上几步,对董大鹏和帅府中军唱了个大喏,驰道:“二位元室走卒、朝廷鹰犬,晚生在此恭候多时了,倘要借晚生这颗好头颅去换一桩功劳,休要谦让,尽管来拿便了。”
董大鹏一见施耐庵这副雍容闲适、嘻笑怒骂的神态,直气得脑门心血涌,“铮”一声掣出腰间那柄狼牙大棒,暴喝一声,扑了上来。众元兵一见主将出马,哪敢怠慢,立时哇呀呀一阵吼,长刀灼灼,铁桶般围上了施耐庵。
此时,“耸碧园”内早已鸦飞鹊乱,一众绅衿宿儒、骚人墨客逃了个无影无踪,那些丽春馆的歌妓也纷纷躲入树丛,只有那位色艺双绝的粉墨班头小帘秀却兀自伏在花厅栏杆下,注目伫望。
施耐庵面对这虎狼一般的元兵,神情依然从容不迫,他略略退了几步,站好方位,左臂撩开袍襟,右臂微微一抖,一柄寒光凛人的湛卢宝剑早掣在手里。董大鹏一见,不觉失笑,凭施耐庵手中这把剑,不要说自己亲自出马,便是三五个科尔沁铁骑便足以对付,这个穷酸只怕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找死!”
说话间,众元兵早织起一阵白森森的刀网,眼看那施耐庵难逃一劫。就在此时,只听得花厅两侧猛可地一阵“哗啦啦”大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