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莽小二荒店戏娉婷 侠书生夤夜逢魑魅
鱼网渔叉,却空荡荡不见一个人影。
小帘秀叫道:“店家走来!”
话犹未了,只听见灶间里唿唿隆隆一阵响,接着吧哒吧哒一阵脚步声,厅后踅出一个人来。他头顶上扎一条邋里邋遢的布片,身着一件油渍斑斑的短褐,赤脚趿着一双露出趾头的破靴,一张黄不叽叽的脸上沾着尘垢草屑。见了施耐庵、小帘秀二人,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嘻嘻笑了一阵,一双斗鸡眼竟痴痴地盯在小帘秀那张白皙娇媚的脸上,半晌一眨不眨。小帘秀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呸一口,喝道:“我二人趱赶路程,腹中饥渴,有上好的酒饭尽管搬上来!”
那丑汉子头一偏,哑声说道:“小娘子好大气派,俺这村野小店存货不多,今日埝头集逢圩,赶场的人多,酒肴菜饭已然早卖完了。”
小帘秀听毕一怔,又道:“开酒店又不是做一日卖一日的生涯,不信店中无有存货,胡乱搬些来吃吃也就是了。”
丑汉闻言哈哈一笑,斗鸡眼又盯到了小帘秀脸上,瞧那模样,恨不得一口将这俊俏娘儿吞下肚去。他一头瞧,一头说道:“既然小娘子如此缠人,敝店东也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俺这店里有桩规矩,不知小娘子肯答允么?”
小帘秀道:“东倒西歪一爿茅店,倒还有什么臭规矩,没的说,小女子一概应允。”
那丑汉咧嘴笑道:“着!小娘子不愧女中豪杰,爽快爽快。俺这规矩可有点不地道:但凡女子进店,酒足饭饱之后,一律不收银钱,良家闺秀替俺织一眼鱼网,有家室的妇人替俺这破衣烂衫上缀一个补丁,倘若是那人前卖笑的妓女,便须留下伴俺快活一夜。至于贪官污吏的封君冢妇,那便须留下她那颗头颅来!”说毕,那双斗鸡眼停在小帘秀的脸上,半晌也不移开。
施耐庵一听之下,不觉微微一怔:这汉子尽管形貌委琐,这些规矩却是定的不俗。那小帘秀听了,秀眉微皱,却压根儿没把丑汉放在眼里,大咧咧坐到桌旁,吩咐道:“休要罗唣,快些收拾饭菜上来!”
丑汉鼻子里哼一声,转头回到灶间,也不知他使的什么魔法,眨眼之间便走出两个衣饰雅洁的僮儿来,七手八脚摆满了酒菜,端的是村蔬野味,水陆杂陈,香喷喷煞是诱人。
施耐庵、小帘秀也无暇细问,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饮食已毕,两个僮儿又泡上了酽酽两碗黄山毛峰茶来。两人盘桓一阵,早已神清气爽,力气恢复,那小帘秀便唤出店家,福得一福,娇声说道:“多谢款待,小女子良家妇女,这位相公乃是我的兄长。只因家中殷实,少习渔樵针黹,既不能穿针织网,又不会缀补衣衫,大哥店中的规矩,恕小女子不能履约了!”
丑汉听毕,双手插腰间,嗤嗤乱笑,笑毕,不觉怪眼圆睁,说道:“小娘子生得如此娇娇滴滴,说话恁地混账!既不会织网补衣,还有两桩由你挑选:是陪宿还是割头?”
小帘秀柳眉陡竖,骂道:“好个满嘴喷粪的贼坯!你把姑奶奶当了什么人?莫非你活得不耐烦了!”
丑汉依旧嗤嗤乱笑,一双斗鸡眼兀自在小帘秀脸上扫来扫去,一只手却在怀中乱摸,竟自摸出一把寒芒森森的解腕尖刀来。
施耐庵一见,心中一紧,忙不迭地插身上前,赔笑道:“这位大哥休要动气,晚生这妹子委实是善良之人,大丈夫何苦与一个妇女过不去,晚生这里有纹银一锭,权充酒饭之资罢。”
丑汉回头朝施耐庵望一眼,瞋目问道:“相公,你能证明这妇人是善良之辈么?”
施耐庵点头道:“正是,正是。”
丑汉又道:“相公倘若瞒天瞒地,出了这店门,俺可是不问是非的了。”
施耐庵道:“那是自然。”
丑汉点点头,又摇摇头,转身对小帘秀说道:“小娘子,看在这位至诚相公份上,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