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莽小二荒店戏娉婷 侠书生夤夜逢魑魅
这餐茶饭分文不取,算是做了个东道!两位上路去吧!”说毕,趿拉着破靴便要踅回灶间,走了几步,他蓦地回过头来,一双斗鸡眼又狠狠地在小帘秀脸上盯了一阵,低声说道:“小娘子,冥冥之中自有鬼神,休要昧了天良啊!”一头说,一头“吧哒吧哒”地隐入了后厅。
施耐庵见他说话颠三倒四,一时不知情由,撩衣便出了店门,倒是那小帘秀听他说的蹊跷,不由怔得一怔,伸手拽起红罗长裙,跟着施耐庵走出那茅店。两个人溜缰跨马,加一鞭,又径直往北趱赶路程。
此时早已出了张士诚义军辖境,已非夜间那凶险四伏的境况,两个人缓缓行来,施耐庵不觉又记起日前从张士诚大营脱险的情景,俯身问道:“晚生蒙大姐急难相助,五内感激,不过那壶‘巴蝥药酒’的秘计,大姐是如何知道的,昨夜语焉不详,此刻可否赐告?”
小帘秀一听,不觉抿嘴俏笑,满脸羞态可掬,在马上挽着裙带说道:“此事不讲也罢。”
施耐庵道:“此事波诡云谲,费人猜详,大姐就讲讲何妨?”
小帘秀无奈,掂着裙带呐呐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既然施相公动问,小女子只好如实道来了。”
此时,这淮泗古道上薰风乍起,春山寥廓,两匹马缓辔徐行,慢踏绿茵。“得得”的马蹄声中,响着小帘秀那娇俏的声音:
“施相公只怕还不知道,小女子哪里是什么淮安城里的名妓!小女子的祖上,也是当年梁山泊大寨一位盖世英雄,他不是别人,正是一杆狼牙棒打遍齐鲁的霹霹火秦明,小女子也不叫什么小帘秀,真名叫作秦梅娘。自晓事以来,就常听父母述说当年梁山泊的情景,仰慕先世那些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指望长大成人之后,能够继承祖上的雄风,驰马疆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可惜身为女流,家训严谨,这桩宏愿难以达成。父母谢世之后,小女子流浪江湖,拜了个师父,学唱些儿杂剧、散曲,走南闯北,沿街卖唱度日。尽管颠沛流离,境况凄惨,可祖上那些英烈形貌却时时萦回脑际,幼时的宏誓大愿无时无刻不记在心头。
“近年来,朝廷失道,群雄逐鹿,小女子心头又起波涛。当年梁山英雄后代,多年卧虎藏龙,如今只怕又揭竿而起,重竖那替天行道的大旗了,倘若能聚在一起,俺秦梅娘虽不能弯弓驰马、上阵杀贼,便是为那些英雄弟兄们牵个马扛个枪的,也算是报答了祖上的英灵。可是,眼下是遍地烽火,四处狼烟,到哪里去寻那些英雄子孙?小女子一介弱质,只好把这念头藏在心里,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月白风清之际,望着茫茫苍穹,默然感叹,泪下沾巾。
“谁知就在数月前,忽听江湖上有人悄悄传言,道是而今江南出了一个异人,此人胸揽六合、才高八斗、义重如山、豪气干云,身负经天纬地之才,不去求取功名利禄,却偏偏揣着一桩绝世大秘,立志搜寻当年梁山泊一百单八名英雄的后代。小女子一听此讯,不觉欣喜若狂,决意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位异人,求他带着小女子去会一会那些英雄后裔,哪怕只见一面,死也瞑目了。”
说到此处,这秦梅娘忽地戛然而止,勒马回辔,朝着施耐庵投来娇羞一笑,那笑意中仿佛隐着无限的倾慕。
施耐庵听出端的,不觉讪讪笑道:“大姐过奖了,那些江湖传言,未免言过其实,晚生哪有如此德能?倒是晚生今日又结识了你这位梁山英雄的后代,委实是三生有幸!请大姐往下讲。”
秦梅娘点点头,又絮絮地讲了起来:
“说来凑巧,那一日小女子卖唱来到淮安府,丽春馆的鸨母便将小女子寻了去,说是知府大人在耸碧院宴客,须请一个色艺双绝的歌妓前去献艺,淮安城内一时找不到中意的歌妓,小女子薄具姿色,又多习得几套曲词,那鸨母便叫小女梳洗打扮了一番,权充丽春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