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莽小二荒店戏娉婷 侠书生夤夜逢魑魅
声咄屹刺耳,又哑又尖,霎时盖过了秦梅娘的狂笑。叫声未落,只见黑影一闪,大鸟般从屋檐头飞下一个人来,众人一愣:来人那一副尊容,委实令人一看便忍俊不禁。
只见他满头稀稀拉拉的黄发上裹一块皱皱巴巴的布片,塌鼻厚唇,细颈黄颊,一双斗鸡眼眨乎眨乎,穿一领四处绽满补钉的油污短褐,趿一双露着脚趾的破靴,手里攥一把似镰非镰、似钩非钩的怪异兵器,“吧哒吧哒”走到秦梅娘跟前,咧开大嘴,露出满口黄板牙笑道:“小娘子久违了!适才一招‘穿花度柳裁云刀法’,委实叫俺开了眼!还记得运河堤下俺款待你的那餐酒饭么!”
秦梅娘抬头看去:果然是日间在运河堤下小村店里见过的那个丑汉。她冷冷笑道:“你这腌臢乞儿,不在那乡野酒肆中沽酒,钻到此处来作甚?”
那丑汉笑道:“小娘子贵人健忘,欠了俺的酒帐,特来讨还!”
秦梅娘见他阴阳怪气,不觉怒喝一声:“姑奶奶此刻没空,休在这厢找死!”
丑汉挤眉弄眼作了个怪相,忽地凑到秦梅娘耳畔低声说道:“小娘子,俺生意人生性吝啬,有帐必讨,休要为了俺那酒帐搅扰了你的大事!”说着,斗鸡眼一斜,朝地上的施耐庵瞟了一眼。
秦梅娘见此人罗唣,又怕搅黄了眼看到手的大秘,柳眉微皱,右手柳叶刀不离施耐庵咽喉方寸之地,左手伸进裙腰里掏摸一阵,摸出一块银子,便要递与丑汉。
丑汉一阵怪笑:“呵呵,小娘子吃了迷魂汤,竟忘了俺日间与你订的规矩么?”
秦梅娘强忍怒气,问道:“什么规矩?”
丑汉晃着手中的镰枪,一手捺着颔下的鼠须,扬头说道:“俺徐掌柜言不二出,店中的规矩订得明白:人前卖笑的娼妓,吃了俺的酒饭,便须与俺快活一夜!小娘子自己底细何须俺抖搂出来,还是值价些罢!”
秦梅娘听毕,双颊一红,旋即瞠目怒喝:“你这腌臢丑鬼,把姑奶奶当了何人?俺秦梅娘天生丽质,冰清玉洁,你竟敢满嘴喷粪,肆意污辱,儿郎们,替俺乱刀剁死!”
众壮汉闻声,就想扑过来,那丑汉双手连摆,叫道:“且慢,且慢!俺还有话讲!”说着,趿拉着破靴踅近一步,对秦梅娘道:“小娘子何必做张做致,适才你袒胸露乳、娇声浪气,早逗得俺心痒难熬,此时色魔扮观音,可惜了你这副天仙般的容貌!”
秦梅娘见他当众揭丑,又羞又气,一时气噎胸臆,竟自双唇哆嗦,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丑汉却兀自嘻嘻哈哈地说道:“其实,小娘子倒是俺十年难逢的双料主顾!适才那酒帐还只算了一半,还有一半,便是须留下你这颗娇滴滴、水灵灵儿的头来!”
秦梅娘哪里还按捺得住,厉喝一声:“儿郎们,快与俺千刀万剐这丑汉!”一众大汉闻声而动,刀光霍霍,饿鹰扑食般直卷向那丑汉。
丑汉右手勾镰枪一摆,一叠声叫道:“咦呀,咦呀!冤有头,债有主,慢来,慢来!”只见那勾镰枪起处,“唿隆通”一阵响,扑上去的几个大汉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法,歪歪趔趔一阵踉跄,立时东倒西歪地跌了一地。
只见灰褐色衣襟一闪,那丑汉倏地从大汉丛中闪出,手中那勾镰枪舞得陀螺也似,直向秦梅娘头上罩来。
秦梅娘哪里料得到偌大四五条汉子,眨眼之间便似风扫叶儿般倒了一地,她先是一愣,紧接着那丑汉的兵刃已然临头,喝声:“儿郎们看住这姓施的秀才!”肩肘轻抖,一柄柳叶刀便杀向如风扑来的丑汉,两个人立时斗到了一处。
这一番好杀,真个叫人心惊胆战。秦梅娘这柄柳叶刀曾受过当日元廷第一条好汉、骁骑校尉兀良哈台的嫡传,使到兴头处,真如那骇电惊鸿、怪蟒灵蛇,只见漫天雪舞、匝地寒星,委实是令人目不暇接。那丑汉一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