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莽小二荒店戏娉婷 侠书生夤夜逢魑魅
当乱响,那狂傲而凄厉的长笑久久不息,直震得在场众人心头发怵。秦梅娘笑毕,忽地转过身来,轻罗窄衫紧裹着的胸膛兀自急聚起伏,她横刀立目,瞅着施耐庵说道:“呵呵,好个心窍玲珑的穷酸秀才,竟然想窥测姑奶奶的行藏!”她身腰略略扭得一扭,早闪到施耐庵面前,厉声说道:“施相公,饶你奸似鬼,也须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今日不说出那桩武林大秘,你便插翅也休想脱却俺秦梅娘的手心!”
施耐庵见这妇人变脸,不觉心中一凛,略退一退,手中湛卢剑抖一抖,立了个门户,轻言慢语地吟道:“休瞧俺老成,俺道你狰狞!娇滴滴女儿心性,却怎的满口里不干不净?卖弄奸狡乖觉,没的却枉费精神。你道是信手拈来;我这里剑下无情!看剑!”
秦梅娘见他身处险境,竟自酸溜溜地掉起文来,不觉又气又怒,冷冷说道:“一个三家村里的冬烘先生,委实糟蹋了这把湛卢宝剑!不须姑奶奶动手,俺这几个弟兄便可擒你!”说着,转过头去,对倚门而立的几个大汉努努嘴,众大汉喳呼一声,挥动手中兵器便朝着施耐庵扑了过来。
施耐庵哪敢怠慢,长剑挽一个剑花,使出一招“蓝关拥雪”,“哐当”一声磕开当先剁近的一杆朴刀,接着挑、搠、点、刺,与四五个汉子斗在一处。
约摸走了十余回合,施耐庵那“快活剑法”使得顺手,几条大汉竟自落了下风,只见他脚踏圭步,剑走偏锋,陡地喝声“着”,一个虬髯大汉“哇呀”一声,“当啷”一声朴刀撒手,捂着右肩负痛跳出了圈子,其余的汉子见伤了一个同伴,不觉怒叫如雷,兵刃泼风,便要围上来拚命。
秦梅娘怒斥一声:“枉长七尺之躯,四五人拿不住一个穷酸!还不下去,在此丢姑奶奶的脸么?”斥毕,施耐庵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红影倏地便欺到跟前,紧接着“嗤嗤”一阵尖啸在耳畔响起,秦梅娘那柄柳叶刀早斩到了咽喉!
施耐庵吓得毛发齐竖,心中暗道:这女魔头好便捷的身手!手中剑却忙忙使出一式“快活剑诀”中的“云横秦岭”,只听“乒乓”、“哧嚓”,“嗤溜溜”一阵乱响,激斗的两人中早“卟通”倒下一个。
原来,施耐庵见秦梅娘来势凶猛,一时惶遽,仓卒之中横剑一格,堪堪封住敌手来剑,哪知施耐庵的“快活剑”快,那秦梅娘的柳叶刀更快,就在刀剑轻触的刹那,那柄刀矫如灵蛇,绕一绕,早从施耐庵那森森凛人的剑锋下转了弯儿,冷不丁从她肘弯里吐出,直搠向施耐庵肋下要害!施耐庵一招失风,补救无及,只好收腕缩身,指望一边倒过剑柄磕开柳叶刀,一边用“快活剑诀”中的救命步法避开这夺命的一招。然而秦梅娘这一刀快若掣电,哪里闪得开?只听那秦梅娘俏笑一声,于那刀尖就要贯肋入胸之际,忽地手腕轻轻一抖,那柄柳叶刀收住去势,微微一带,在施耐庵腋窝下的长衫上切开一个裂口。施耐庵惊恐之余,脚步散乱,扑通一声跌倒在墙角。
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丝绸曳地之声响过,秦梅娘早拖着红罗长裙踅到跟前,一脚踏住施耐庵抛在地下的湛卢剑,柳叶刀直指他的咽喉,星眼流波,樱唇微哂,那话语却说得异样地刻薄:“施相公,还有心思掉那书袋么?俺秦梅娘倒喜欢听你那词儿,若有兴致,俺陪你唱一曲‘东吕点绛唇’,再说出那桩武林大秘罢,呵呵呵呵!”
施耐庵木然坐地,秦梅娘一番狂傲大笑,他又羞又气:昂昂七尺之躯,受制于一个娇柔女子之手,而且连此人行藏亦一无所知,真真令人羞耻。然而,交手只一合便栽在她手里,眼见这个女魔头武功骇人。走是走不脱的了,只好闭目等死。他俯首望着流瀑般就铺撒在自己膝盖下的那长长的红裙,那轻俏的红罗随着秦梅娘的狂笑在“簌簌”抖动,却不言不动,屏息待变。
蓦地,头顶上响起一声怪叫:“兀那鸟婆娘住手!”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