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述痛史梅娘饮血 葬红裙耐庵悟道
说话间那谷口早转出四五骑人马,马上的骑者一式扎着黑包头帕,当先一人身躯十分精壮剽悍,一副金黄面皮。他一看见徐文俊等人,立时止住手下人马,迅即驰了过来。
徐文俟、施耐庵这边七条好汉正自凝神待敌,见此情景,心下不觉纳闷。徐文俊轻声嘱道:“众位兄弟当心了,保不定又是秦梅娘这泼贱使的诡计!”
他正自猜测,那队人忽地勒转马头,鞭梢扬处,早驰出谷口,霎时便没了踪影。
施耐庵等七人一时被弄得稀里糊涂,不知这四五条汉子是何等样人?又为何来而复去?正惊疑间,只见那时不济不知何时早已蹦到地上,此时手里正捏着件物事,挤眉弄眼、抓耳挠腮地吱吱乱叫。
徐文俊忙问:“时大哥,你又在弄什么鬼?”
时不济扬了扬手中的物事,叫道:“嘻嘻,那口口口先生正惦记着俺哩!这不,又给俺送来锦囊,适才那几个汉子便是送信的驿差。”一头说,一头便将那锦囊递给施耐庵,笑道:“施相公,有你跟着,俺便少了许多麻烦,你把这锦囊中的奥妙替俺拆解一番罢!”
施耐庵接过锦囊,拆出其中的字条,念道:“宿徐千里无敌,先生专候飞鸿。口口口。”读毕之后,他也不明所以,便将锦囊又还给时不济,问道:“时大哥,这是何意?”
时不济眨一眨小眼,一把将锦囊揣入怀中,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施相公休要多问!”说毕,肩腰一扭,早跃上了马背,吱吱一笑,当先驰出了谷口。
七条好汉押着缚在马背上的秦梅娘,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两个时辰,已然驰入一派莽莽长滩。此处乃是黄河故道,只见平沙漠漠,荒草萋萋,刚抽穗的芦丛这里一片那里一片丛,几株纤纤细细的小树点染着黄糊糊的沙滩瘠土,瞧来十分凄凉。七匹马走在沙滩上,平平坦坦,无遮无拦,倒叫人十分惬意。施耐庵七人七骑不移时便驰过这片黄河故道,再走几个时辰,就到了宿迁境内的井头街。
此时天色已晚,井头衔一带又未曾驻扎官兵,几年前韩林儿的红巾军曾在此打家劫舍,搜捉贪官污吏,那些豪绅乡宦早已逃到通都大邑,施耐庵一行便寻了一家宽敞的客栈住了下来。
洗漱饮馔已毕,徐文俊等五人自去安歇。时不济歇不住,扎缚精悍,一眨眼早溜到街上,去做他登屋揭瓦的营生,只剩下施耐庵一人走到后院,进了囚着秦梅娘的那间柴禾房。
那妇人双手反翦缚着,用一根麻绳兜胸系在木柱上,她长发纷披,头颈低垂,斜倚在柴堆上,极度的困乏、饥疲、颓丧,已令那娇媚俏丽的脸庞变得憔悴而焦黄,薄薄的罗衫上到处是血污汗渍,皱巴巴地粘在她那被裙带勒缚得曲屈佝偻的身上,腰间系着的那条玫瑰红绫长裙胡乱裹在膝腿间,沾满了泥迹黄尘,那鲜艳娇嫩的红绫已然失了颜色。不知是恐惧抑或是寒冷,她紧紧地蜷曲着双腿,使那条曾经衬托她无限袅娜万种风情的玫瑰红绫子长裙显得如此累赘而宽大,软滑地拥在她身下,散乱在腌臢的柴禾堆上。
一见她如此形貌,施耐庵心头不觉作恶。他又想起了埝头集客栈她那妖媚无耻的情景,又想起了运河小船上她那凶神恶煞的神情,仿佛看见漳州城头挂着的那几颗梁山后代鲜血淋淋的人头。霎时,他觉着太阳穴突突乱跳,胸膛里血流沸沸作响,一伸手便要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刺穿这条毒蛇的胸膛!
忽然,一阵丝绸长裙的簌簌声响起,秦梅娘扭动着被缚的双臂,从昏晕中醒了过来,她长呻一声,抬起长发纷披的头,睁开疲惫的双眼,认出了站在面前的施耐庵。失了血色的嘴唇蠕动了一阵,忽然哑声说道:“施相公,倘若你念在上天好生之德,请你解开小女子的绑缚。”
施耐庵不觉怒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死到临头,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