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密语窃窃惊怪杰 墓碑历历会群雄
家人见施耐庵怔怔地望着屋内的陈设,恭恭敬敬地说道:“俺家先生午间回来,就吩咐赶紧收拾这间屋子,说是有一位贵客要到,想不到贵客便是你这位相公。”
施耐庵听了这几句话,心中不觉一动,心想:只道在那酒楼门前与这“吴铁口”萍水相逢,谁知他却是早有料算。
只听那家人又絮絮说道:“不瞒相公你说,还有一桩蹊跷的事,那便是俺家先生带回来的客人,只须与他讲得半日,住得一夜,从此便是生死之交,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要时时回到这里看望俺家主人。不管这些人身份贵贱、才气高下,一个个都将他视作至亲骨肉,敬他为尊长,畏他如神明!”
施耐庵听到此处,不觉又想到这半日来与“吴铁口”相处的情景,此人言语不多,那行事为人的确叫人可敬可畏,可亲可近。
他见这家院说得入港,连忙斟了杯茶,扶他坐在椅上,说道:“老丈,坐下喝口热茶,消消停停地讲来。”
老家院道过谢,美美地品了口茶,赞一声:“好茶!”接着叙说:“打从俺随先生进了这庭院,十余年间,就凭着那一爿相面摊子,俺家先生前前后后接纳过三四十位客人。”
施耐庵连忙插口问道:“老丈适才讲道,你家先生即不夤缘官府,又不接识高人雅士,那么,这三四十位贵客又是些何等样人?”
家人说了句:“这个——”忽然住了口,四面巡视一阵,悄声说道:“这些内情也只可相公一人知道,万万不可传出。说起俺家先生结纳的这些朋友,倒也叫人奇怪得紧。这些人,不是落魄的士子,便是亡命的强徒,一个个形迹古怪、行事缜密,尽是些三山五岳人,七长八短汉。”
施耐庵渐渐听出点眉目,不觉“呵呵”连声。
那老家院接着讲道:“更叫人奇怪的是,俺家先生还收留些孤男寡女、孀妇弃儿。”
施耐庵顿觉惊诧,忙问:“如此累赘人物,他收留下又有何益?”
家人笑道:“唉唉,俺又哪里晓得他肚里的心事?相公若是不信,俺便讲一桩奇事给你听听。”
施耐庵又给他斟了茶水,凝神静听。
只见那老家院拍拍额头,想了想,讲了起来:“十五年前,当时,俺家先生还是个翩翩少年。那一日,却是隆冬飞雪、滴水成冰的天气。这张秋镇上沸沸扬扬传出消息,说是朝廷在东边一带荒山野岭中捕得一帮叛党魁首,钦命枭首正法。大约是看中俺这镇子乃是南北通衢,便选在这镇东的河滩之上开刀问斩。
“行刑的那一日,俺家先生仿佛患了一场大病,满镇老幼都涌到河滩上看热闹,他却怒目横眉地吩咐俺这满院之人不许出门。当时,他换了一身白巾白袍,在院内僻静的密室之中备了一副香案,命人在街前买了冥钱香烛。然后,扛起相面的布招便出了大门。
“大约傍晚时分,他忽然领着两个衙役打扮的汉子悄悄进了庭院,又是打躬作揖,又是苦苦相求,仿佛要托那两个公人办一件十分秘密、又十分为难的事情。
“经过一番苦口交涉,那两个公人到底点了头。俺家先生不觉喜上眉梢,连忙叫人捧出大盘的金银珠宝,交给了那两个公人,那两个公人大咧咧地收下,也不言谢,神态煞是傲慢。
“当时,见了这番景象,满屋之人都按捺不住怒气。试想俺家先生平日何等自尊自贵,慢说是两个替官府当差的走卒,便是四品黄堂,他眼角也不曾瞟过一回。然而这两个公人,竟然在俺先生面前如此托大,你说叫人气不气?当时,大家怒气填膺、摩拳撸袖,便要上去教训那两个官府走狗。
“哪晓得俺家先生一边与两个公人周旋,一边暗暗向众人示意: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大家也只好忍住怒气,冷眼旁观。
“这时,只见那两个公人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