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走山东卢起凤报讯 聚大寨赛祝融烧天
点头,挥了挥袍袖,众人一见,只好默默退下。
卢起凤起先并未注意施耐庵,听了他这席话,不觉瞟了这书生一眼,然后直视着“吴铁口”说道:“有道是:观沧海之波涛,方可识池塘之涟漪,藏六合之风云,且能决胜负于顷刻!可是,这些年来,吴老兄局促于张秋镇隐秘之所,辗转于饮马川弹丸之地,自以为挥手一呼,便可集天下豪杰于麾下,运筹帷幄,克日挽绿林大业于危难之中,指望效法乃祖吴学究吴老英雄,以区区乡塾为发迹处所,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卢起凤侃侃而谈,立时说中了“吴铁口”心中隐秘,不觉对面前这个白衣人刮目相看。他想:此人素未睹面,俺这许多年的行迹他竟如此了然,耳目之灵,思谋之远,实在是当世少见!
卢起凤说到此处,顿得一顿,又道:“然而,吴老兄这些谋虑,置之当年宋末之世为创业良策,处于当今之世,则大有缘木求鱼、刻舟觅剑之嫌。想当年宋徽宗赵佶之世,君嬉臣谀,奸佞当道,一众血性志士,均因官逼民反,走投无路,方才啸聚草泽,实指望朝政清明,国泰民安,奸臣授首,便可放下刀枪,重做顺民。可是当今之世,决非宋公明造反之日可比!”
人从中有人高声问道:“那你说,今日不也是官逼民反么?”
卢起凤摇摇头道:“这位好汉差矣!当今之世,岂只是官逼民反!想今日异族欺压,九州沸腾,昏君奸臣当道,百姓无论良善贵贱,汉人统称贱民,不能当朝理政,不能登堂入室,不能著书立说,只要口中说一个‘胡’字、‘虏’字,立时便有灭族之祸!真可谓处处陷阱、步步网罗,官逼民亦反,官不逼民亦反,不反则世人无出头之日,不反则华夏威仪面临沦丧之祸!当年只有一个童贯、一个高俅、一个蔡京,今日已是成千上万的蔡京、高俅、童贯!以当年的眼光,论今日的时世,岂不是要大大地失策了么?”
这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唤起一众好汉胸中的愤懑仇恨,大家纷纷点头,有几个人禁不住高声叹息。
施耐庵倾耳聆听,不觉肃然。边个卢起凤讲来条分缕析,鞭辟入里,胸中文墨不在自己之下,那洞察世事之目光,森森凛人之豪气,则远非自己可比。在这山野草寨之中,不期遇上这等人物,实在是出人意外。
卢起凤略顿一顿,又对“吴铁口”说道:“可惜,吴老兄局促一隅,不见大局!须知近几年间,早有无数大豪大杰察觉当世的腐败,或起义于通都大邑,或挥军于漠漠疆场,杜可用树大旗于南康郡,陈吊眼起事于漳州,头陀军发难于建瓯府,季文龙揭竿于青田县,还有什么詹老鹞、赵良钤、姜大志、钟明亮、杨镇龙、胡国儿等辈,早搅得元朝宫廷惶惶不安。眼下又有栾城韩山童、韩林儿父子,绿林芝麻李、赵均用,襄阳王权、孟海马,蕲水徐寿辉、彭莹玉,高邮张士诚,淮南刘福通等等,真是漫天烽火,处处狼烟,大元江山风雨飘摇,蒙古宫廷危如累卵,正是俺血性男儿效命之时,梁山后代创业之机。然而,吴老兄却自恃聪明,偏安一隅,扩廓帖木儿虎踞于前而不敢撄其锋,翠屏山群雄遭屠而不能救其难,犹自斤斤然拘泥于细微末节,与一个黄花女儿争这一根‘绝命桩’!吴老兄哪吴老兄,如此作为,如何不叫人大大的失望呢?”
这一番话说得满厅好汉豁然开朗,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纭。
“吴铁口”双目圆睁,呐呐问道:“足下远居大名,如何对世事如此了然?”
卢起凤扬颔笑道:“俺忝为梁山大英雄玉麒麟卢俊义后代,当此乱世,岂肯坐享天年?当凭着这一根飞链、一把朴刀,走遍无数州郡,观察世态人情,结交江湖义士,这些情事还不了然于胸么?”
“吴铁口”一听,倏地一捺长髯,大袖飘飘,倒头便拜,口中叫道:“俺‘吴铁口’笼中之雀,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