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活敬德乡店卖人肉 李善长掷令论英雄
猛,嘴里呐呐地说道:“你、你、你,他、他、他,今日个敢莫是撞了鬼了!”
李善长含笑打了一拱,对那妇人说道:“在下李百室叩问十八娘妆安!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嫂未尽乡谊之礼,却一见面便要下‘板刀面’,你这‘板刀观音’未免不仗义了罢!”
孙十八娘听毕脸颊一红,讪讪地收了板刀,倒过刀柄在李善长肩窝里戳了一记,笑骂道:“俺把你这个使奸弄鬼割舌头烂牙根的冬烘先生!俺与中武、小武两个兄弟指望一刀一枪去那扩廓帖木儿狼窝里救你,你倒躲到俺家里趁风凉来了!
早知如此,还不知让官兵将你捉去上夹棍、骑木驴哩!”
一席话说得众人笑了。此时,施耐庵,关猛喝了解药,已然翻身坐起。施耐庵一时昏昏糊糊,望着满屋的人,兀自诧异四顾。那关猛却早已一跃而起,一双豹睛四处搜寻,找着那下蒙汗药的黑脸酒保,立时怒叫如雷,挥着双拳便要扑过去拼命,嘴里头还夹驴带马地骂道:“好个瞎了眼的下三滥狗才,也不看看你家小爷是何等样人!敢往俺酒里下蛆,不要走,俺拧下你那颗驴头下酒!”
阮氏三杰见势不对,连忙七手八脚将他抱住,一叠连声劝道:“关家兄弟,关家兄弟!休要使牛性,坐下慢慢讲话!”
关猛多噇了几杯酒,药性兀自未尽,哪里听得住劝,挣扎着还要使横。孙十八娘一旁动了气,对阮氏三杰喝道:“你们三个闪开,待姑奶奶来替他醒酒!”说着,一挽裙子走近关猛身边,伸出右手抓住他的丫髻,轻声款语地问道:“关家兄弟,仔细瞧瞧,俺是何人?”
关猛听见这一声轻唤,怒气霎时泄了一半,他揉一揉眼睛,定睛瞧了孙十八娘一阵,不觉呐呐说道:“你、你是俺那嫂子!”
孙十八娘呵呵一笑,笑毕,陡地双目怪睁,骂道:“好个翻脸无情的小乞儿!在那滁州大营混得数月,便似坐了金銮宝殿,连祖宗姓氏亦自忘了。嫂子,嫂子!你要认得俺这嫂子,却怎的敢在这里撒野放泼?再要胡闹,看我不一根一根拔下你头上的奶毛来!”
这一顿教训,倒叫关猛酒意全消,他环顾了一阵,一见阮氏三杰齐齐在场,面前又正是恩重如山的义嫂,不觉倒金梁、倾玉柱,朝着孙十八娘拜了一拜,说道:“俺关猛一时酒后迷了本性,冲撞了大哥大嫂,万望恕罪则个!”
孙十八娘一见,不觉又疼又爱,连忙一把将他扶起,戳着他的鼻梁骨笑道:“别价、别价!俺开个玩笑,你这傻孩子倒认了真了!自从数月前你被这姓李的冬烘先生诓到滁州大营,俺这心里想的都要滴血哩,今日兄弟叔嫂们相聚,倒是出乎俺的意料!”说着,她朝那黑脸酒保一指,笑道:“都是你这愣头青,下蒙汗药也不看看是甚么样人!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关猛拍拍身上灰土,指着黑脸酒保问孙十八娘:“嫂子,这黑大汉到底是何等样人?怎的面生得紧!”
孙十八娘点点头道:“这是俺捡来的一个兄弟。半月前俺正当垆卖酒,这汉子没头没脑撞了来,俺见他腰间包袱鼓鼓囊囊,只道是官家富室收债催租的走卒,一包蒙汗药将他麻翻在地,指望发些利市。叵料打开包袱一看,倒把俺也吓了一跳,褡裢里哪里是什么金银宝贝?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说到此处,孙十八娘略顿一顿。众人亦自失惊,一齐望着那黑脸酒保。
孙十八娘又道:“俺心中诧怪,想要弄个端的,便将他灌醒。一问之下,方知老天有眼,可可儿将俺一个嫡嫡亲的兄弟送到眼前。你道他是何人?休看他傻大黑粗,却是当年梁山一条惊天动地的好汉的血裔——小尉迟孙新的六世远孙孙不害!”
众人一听,不觉又惊又喜,李善长、蓝玉、关猛一齐上前携手唱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