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党家庄奇杰礼士 群雄会书生献策
子曰诗云,会得八九招‘快活剑’法,哪里有什么经天纬地之策、纵横捭阖之谋助首领恢宏大业?”
突额人听毕连连摇头微笑,他缓缓离座,倒背双手,在屋内慢慢踱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耐庵先生未免过谦!小可久闻先生秉赋豪侠风骨、胸怀不羁之才,两只慧眼洞察人世三昧,一柄长剑闯过五七座军州,可称名教中千古第一侠义书生;加之经通八索,学贯古今,散曲词章,早已出神入化,可将无上玄机、深邃哲理,融入口诵之曲,令芸芸众生口耳相传,铭心刻骨!古语云:‘饮一滴可见沧海,登一峰可知五岳’,先生的两句名言‘笔与剑双绝,唤醒举世人’便是明证!”说到此处。他忽然停下步来,注目凝视着端坐的施耐庵,一双眸子里依稀闪烁着隐约可见的晶莹泪光,微凸的下颔轻轻抖动,抱拳说道:“小可一介牧牛儿,自幼未读书史、大字识不得两篓,然而却有志除暴政于旦夕,救黎民于水火,怎奈天不垂怜,时不我予,强敌肆虐于前,虎狼窥伺于后,内则不受小明王韩林儿信任,外则遭陈友谅,张士诚排挤鲸吞,谋臣惴惴不安于位,战将悻悻聚而复散,帐前勇士不过二十员,麾下兄弟不足三万,长此以往,前途凶多吉少,一番抱负只怕早晚要化作泡影!今日小可不避风霜,不辞艰险,撇下满营将士前来求教,实指望先生能稍示前程,怎料道先生却嫌弃小可出身微贱,人物鄙陋。如此推三阻四、吞吞吐吐,罢罢罢,也只怪我少有自知之明,莽撞冒昧而来,耐庵先生,请从此一别。小可也再不敢来打扰了!”说毕,袍袖一拂,对在场众人喝道:“众位弟兄,打道回营!”
话犹未了,施耐庵早一步奔了过来,一个长揖到地,对突额人说道:“首领如此说话,叫晚生何地自容?既然如此看重区区一介书生,晚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突额人大喜过望,一转身将施耐庵又扶到座椅上,亲自收拾桌上残肴,扬头唤道:“拿酒来!”
只听得屋后应得一声,关猛、呼延镇国、孙不害、孙十八娘鱼贯而出,立时便搬来一席酒菜,只见满桌是黄河鲤鱼、砀山麂,杂以鹿筋狍蹄,山蔬海味,端的是水陆毕陈,色味俱佳。突额人招一招手,李善长、杨思、朱亮祖、时不济、蓝玉等人便一齐坐了拢来。
突额人端杯而起,对施耐庵注目说道:“耐庵先生身负绿林重托,小可不敢多有所求。只是心中有几桩疑虑难解之事,以求先生教诲。不过,小可还有些须苛求,那便是言谈之时,不必引经据典,亦不须口若悬河,只盼先生将那精辟卓越的道理,各各付之可诵之词、可唱之曲,不知先生可肯俯允?”施耐庵答道:“首领既然如此殷殷垂询,晚生敢不闻命!”
突额人点点头,伸手又满满地斟了杯酒,递到施耐庵面前,说道:“既如此,便请耐庵先生干了这杯酒,听在下一一道来。”
施耐庵见此情势,不便再谦让,一仰脖干了杯中酒。那突额人叫声“好”,赓即也一饮而尽,饮毕,忽然正色问道:“耐庵先生,想这元室入主中原以来,金戈铁马、文治武功,何等辉煌,本应享数百年繁荣昌盛的太平岁月,却为何转瞬之间,便落得分崩离析、风雨飘摇?”
施耐庵稍稍沉吟得一阵,眼前又蓦起这些年所遭际的种种丑恶世态,又记起了铁尔帖木儿、董大鹏、扩廓帖木儿一流的贪官暴吏,又仿佛听到黎民百姓在苛政淫虐下辗转的呻吟,立时,一股愤懑之情冲击着胸臆,他不觉脱口吟道:
“狼奔豕突,狮啸虎吼,普天下遍枭鸟,满朝里尽沐猴。搜四海以飨独夫,视黎民全为家奴,奸佞处处逢时,忠直人人怀忧;贪馋的显赫,清廉的窜逐。慎之,慎之,须知滴石之水,可以襄陵,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一阕吟毕,那突额人不觉悚然动容,他一边频频颔首,一边又斟满杯中酒,双手举到施耐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