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诵律条蓝将军割发 述因果黑酒保负荆
杰浑身发毛,百口莫辩。良久,阮中武方才声音抖抖地说道:“元帅,俺弟兄在此开酒店,数月来果真是一举一动,谨守法度,这件事还望明察!”
话犹未了,只见那呼延镇国朝阮大武俯下身来,悄声说道:“阮大哥,依俺看,这人肉馒头必是什么猫儿狗儿衔进店里来的!”
阮大武沉声叱道:“休胡说,看俺不掌你那没毛嘴!”
两人正自叽叽咕咕。只听得突额人厉声喝道:“军法载得明白:伤一命如伤吾弟兄,阮氏三人按律当出一人偿命!左右,看刀!”
这一句话道出,满厅众人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法救得阮氏兄弟性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名大汉擎刀走出,不住地摇头叹息。施耐庵一时情急,转身朝突额人唱了个大喏,劝道:“首领且慢行刑!晚生有几句话说:想这阮氏三杰,晚生早在淮、泗一带便已相识,乃是朴直善良的好汉,顶天立地的英雄,决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白扯谎,这人肉包子之事,还望查实之后再作处置,以免误杀了好人!”
突额人沉吟片刻,决然将手一挥,对施耐庵道:“耐庵先生差矣!徇情枉法,何以立威?姑息迁延,何以服众?宁可错杀一人,也不敢损义军一丝仁义之名!耐庵先生,恕小可不敢闻命!”说毕,对两名行刑的大汉冷森森地瞟得一眼,说道:“阮家兄弟,何人主使,速速走出来受刑!”
阮氏三杰倒也不再辩白,三个人一齐长叹,都争着要引颈受刑,嘴里都说着一样的话语:“俺先走一步,来年今日,休要忘了替俺坟上烧一陌纸钱。”
三兄弟正自惨惨戚戚,猛可地人丛后响起一声暴叫:“兀那三个夯货,怎的如此没志气!”话音未落,人丛里早起了一阵骚动,只听得一阵呼喝:“众位赏光,闪开条路,待俺出来剖白!”随着话音,两个人拨开一条巷道,施施然走到当堂。
众人一看,几乎笑岔了气。
只见头前的孙十八娘发髻扯散,青丝纷披,额角上抹一把鲜红的猪血,后颈上挂着一把荆条,反穿着一领乌油油的皂布衫子,双手倒提着玄色生绢裙儿,“吧哒”着一双大脚,扭扭捏捏地走到堂前;她身后跟着的那条大汉,不是别人,却是那“活敬德”孙不害,只见他大赤着膊,露出胸前毵毵黑毛和一身黑油滋滋的疙瘩肉,肌肉鼓鼓的背脊上绑着一束皂角刺。
孙十八娘领着孙不害,走到突额人面前,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都元帅,大头领,俺孙十八娘负荆请罪来了。”
突额人瞧了瞧这两人的古怪形容,亦自忍俊不禁,俯首问道:“大嫂妇道人家,如何弄出这等模样?为何要负荆请罪?”
孙十八娘嘻嘻笑道:“嘻嘻,大头领有所不知,那人肉馒头是俺与这娘舅兄弟合伙做的,他是胁从,俺,便是主谋!”
这句话说得轻巧自如,却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阮大武只道他这毛头星浑家又发了傻劲,直急得双目冒火,在背后伸手扯着她那生绢裙子,悄声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泼货,顽笑也不看个时辰,休要胡闹,休要胡闹!”
孙十八娘回头啐了他一口,嗔道:“好汉作事好汉当,干你屁事!瞧刚才你那熊包样儿,没的又在俺面前要什么大丈夫脾气!”
两夫妇斗嘴未了,只听突额人凛然喝道:“孙十八娘敢作敢当,不愧英雄本色。既然违了律条,自当军法从事!左右,主使孙十八娘斩首示众,从犯孙不害杖脊四十大板!”话犹未了,孙十八娘双手乱摆,连声叫道:“休慌,休慌!且慢,且慢!俺有话说!”叫毕,她走上一步,从案头上拿起那只“人肉包子”,在众人面前幌得一幌,说道:“大头领所言不假,这的的确确是一只人肉作馅的馒首!不过,这里头既未包着人的筋肉骨殖,也没包着人的五脏六腑,只包了这样的捞什子!”一头说,她一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