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张五嫂漫开骡马店 李黑牛大闹觅儿铺
施耐庵被衙役们押进牢城营,暂寄在签押房内,暗暗为那李黑牛担心,心下想道:黑牛兄弟生性鲁莽,有勇无谋,孤身一人在马庄驿那龙潭虎穴里与人争斗,只怕是凶多吉少!三百个回合此时不知道是否斗完,谁胜谁负,是死是伤,委实叫人揪心!
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便有狱卒前来提审,跨进牢城营的大门,只见正厅上斧钺刑杖排列得十分整齐,再看正中坐位上端坐着的那个人,不觉惊得呆了。
这官儿不是别人,正是在马庄驿街上见过的那个黄脸黄须的军官!施耐庵暗暗纳罕:自己离开马庄驿时,此人正在与李黑牛赌斗,凭着李黑牛的手段,这军官三百回合之内收拾不下;再说,便是三百回合斗败了黑牛兄弟,马庄驿离牢城营少说也有二十里地,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大怪事。
施耐庵正自百思莫解,只听堂上响起一声呵斥:“这穷酸还不跟俺跪下!”
施耐庵冷冷兀立,说道:“晚生无罪,为何要胡乱跪下!”
座上那军官又喝道:“好个大胆的穷酸!俺问你,你可是姓张名学孟?”
施耐庵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动:好个糊涂官儿,抓来葫芦顶了瓢,却原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
那官儿也不等施耐庵回答,朝他丢个眼色,径直往下问道:“去年皇上来菏泽看牡丹,你竟敢偷吃大内的御酒,你可知罪?”
施耐庵越听越糊涂,站在厅上,只是冷笑。
那官儿道:“本该责打你四十杀威棒,只是你尚未经官判罪,暂且记下。”说着,吩咐道:“左右,将这穷酸押进单身号子,严加看管。”说毕,起身退堂。
这一夜,施耐庵久久不能入睡,他想起了那藏在梁山之阴的白绢,想起宋碧云、朱元璋等人的嘱托,心中十分烦闷,不觉披衣坐起。双脚刚要落地,猛见牢房门口人影一闪,接着锁孔里“咔咔”响了一阵,牢门房开了一条缝,轻手轻脚地走进一个人来。
施耐庵正欲发问,只见那人几步奔到床前,“噗”地纳头便拜,口中说道:“施相公,日间多有得罪,万望海涵!”施耐庵连忙双手扶起,睹面一看,不觉惊道:“你?”
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纯阳楼前捉了自己,在街上与李黑牛赌斗,后来又在牢城营里执掌公堂的黄脸军官!
施耐庵见状冷冷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那黄脸军官道:“施相公,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借个方便的处所讲话。”
说着,他便引着施耐庵出了牢房,回身落了锁。然后领着他曲曲弯弯地走了许久,来到一座黑魆魆的土山前。那军官走近几步,轻轻地拍了拍掌,只听得“吱嘎”一声,那土山上竟然开了扇门,门内隐隐露出灯光。
黄脸军官朝门内一指,说了声:“施相公,请——”
施耐庵见他鬼鬼祟祟,心里头好似揣着个兔子,怦怦乱跳,此时身不由己,只好钻进了那扇门。门内紧接着便是一溜砖砌的石阶,施耐庵循阶而下,走完台阶,转过一根撑柱,抬眼一望,不觉又惊叫起来,窑洞深处站着两个人。左边那个英俊后生却是红巾军首领刘福通的掌坛总管潘一雄,亭亭玉立在右边的那个红巾红裙的女子,分明是白莲教飞凤旗旗首宋碧云!
这一场面实在出乎意外,施耐庵一时竟恍惚若梦,他望望面前这两个人,又望望立在身后的那个黄脸军官,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倒是宋碧云先发了话。她趋前一步,朝施耐庵施了一礼,笑道:“施相公,别来无恙。”
这一声把施耐庵唤醒过来,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宋碧云等,不觉狂喜地叫道:“潘总管,宋旗首,你们怎么来了?”
宋碧云笑道:“朱家庄一别,小女子刚刚走到济州,便遇到乌桥镇刘大龙头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