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没教,那又是谁教你的?”她和蔼地问,“总有谁教过你,你不可能生下来就会读《莫比尔纪事报》。”
“杰姆说我生下来就会。他读过一本书,书里说我是布尔芬奇,而不是芬奇。杰姆说我的真名叫琼•路易斯•布尔芬奇,还说我生下来时被人掉包了,其实我是……”
看得出,卡罗琳小姐以为我在撒谎。“不要想入非非了,亲爱的,”她说,“告诉你爸爸不要再教你了。正式学习以前,最好不要学些不正规的东西。告诉他,我从这儿接手,要把不正规的东西纠正过来……”
“小姐?”
“你爸爸不懂教学方法。你可以坐下了。”
我咕哝着说对不起,然后坐下,开始考虑我到底有什么罪过。我从没有专门学过识字,但有时候的确私自抱着报纸读个不停。我常常上教堂做礼拜——是在那儿学会的吗?我记不起我有过不会读赞美诗的时候。既然被迫考虑这个问题,我觉得识字的能力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地获得的,好像不用学习就能不往后看而把连衫裤系好一样,不用学习就能把鞋带打两个蝴蝶结一样。我记不清阿迪克斯移动的手指所指的一行行句子是怎样分为一个个单词的。在我的记忆中,每天晚上我都注意地看着这些字,耳朵听着当天的新闻,如“提案将被通过成为法律”啦,某某人的日记啦,等等。一句话,每天晚上趴在爸爸的膝上,他读什么我听什么。要不是担心会忘记所听到的词句,我从不爱自己读书。人之所以要呼吸是不得已,我读书也是这样。
我知道我触怒了卡罗琳小姐,就不再没事找事了。我扭过头,盯着窗外直到下课。在院子里,杰姆把我从一年级的小伙伴中找出去,问我怎么样。我把情况告诉了他。
“可以不上学的话,真想离开这里了。杰姆,那该死的小姐硬说阿迪克斯教我读过书,还叫我要他别再教了……”
“别急,斯各特,”杰姆安慰我说,“我们老师说卡罗琳小姐正在引进一种新的教学法,她在大学学的,很快就会在每个年级推广。根据这个方法,很多知识不用从书本上学。譬如,想学有关奶牛的知识,你就去挤一次奶,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杰姆。可我不想学奶牛知识,我……”
“当然得学,你必须了解一些奶牛知识,在梅科姆县生活,少不了奶牛。”
我问杰姆他脑瓜子是不是出了毛病。
“我是想告诉你这是他们教一年级学生的新方法,你真难对付。这种新方法叫做‘杜威十进分类法’。”
杰姆说的话我从来没怀疑过,现在也没有怀疑的必要。杜威教学法的一部分内容就是卡罗琳小姐在课堂上朝我们挥舞卡片,上面写着“这个”、“猫”、“老鼠”、“男人”、“你”等等。好像不要我们作什么回答,全班默默地接受这些印象主义的新启示。我不耐烦了,便给迪尔写信。正写着,卡罗琳小姐发现了。她叫我告诉爸爸别再教我了。“而且,”她说,“一年级学生不学写作,只学写字。你们要到三年级才练习写作。”
这就要怪卡尔珀尼亚了。遇上雨天,她总让我抄写点什么。这样,我就不会给她找麻烦,把她舞得晕头转向的。她一笔一划地把字母表写在一张小桌子上端,从一头写到另一头,然后在下边抄一节《圣经》。我的任务是各抄一遍。抄好后,她满意就奖给我半块带有糖和黄油的三明治面包。她在教我的过程中从不掺杂任何感情:我很难得让她满意,她也很少奖赏我。
“回家吃午饭的同学举起手来。”卡罗琳小姐说。这句话打断了我对卡尔珀尼亚的又一种怨恨。
镇上的学生都举了手,她把我们打量了一遍。
“带了午饭的同学把饭盒放在桌上。”
饭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