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意料地尽量侍候着我、杰姆、迪尔三个人,她倒出牛奶,用碟子装上土豆色拉和火腿,用强弱不同的腔调嘟哝着“真不害臊”。她最后的命令是:“你们都慢慢吃!”
赛克斯牧师给我们保留了座位。我们惊奇地发现,我们已离开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还惊奇地发现,审判厅跟我们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只有几个细小的变化:陪审团的席位上没有一个人,被告不知去向,也不见泰勒法官的踪影,不过,我们坐下时他又出现了。
“几乎没有谁动一下。”杰姆说。
“陪审团出去时有人活动了一下。”赛克斯牧师说,“底下的那些男人到外面去帮他们的女人买了晚餐来,女人在这儿给婴儿喂奶。”
“陪审团出去多久了?”杰姆问。
“大概有三十分钟了。芬奇先生和吉尔默先生后来又分别说了些话,然后泰勒法官授权陪审团作出裁决。”
“泰勒法官怎么样?”杰姆问。
“说什么?哦,他很好。我一点意见也没有,他很公正。他大概是说,倘若你们相信这一方,就这样裁决,但是,倘若相信另一方,就作出另一样的裁决。我看他有点偏向我们这一边。”赛克斯牧师搔着脑袋回答。
杰姆脸上泛起了微笑。“他不该偏袒任何一方。牧师,不要担心,我们已经赢了。”他聪颖地说,“没看见哪个陪审团只根据我们听到的证据给人定罪。”
“可别这么自信,杰姆先生,我还从没见过哪个陪审团作出有利于黑人而不利于白人的裁决。”但是杰姆不同意赛克斯牧师的看法,他根据自己的有关强奸的法律知识,把那些证据对我们进行了详细分析。杰姆所知道的是:女方同意,不算强奸,不过她的年龄必须是十八岁——这是亚拉巴马州的规定——梅耶拉已经十九岁了。很明显,女方必须拳打脚踢,声嘶力竭地叫喊,然后被制服、被践踏、最好被打昏。如果女方不到十八岁,这些就没有必要。
“杰姆先生,”赛克斯牧师反对道,“这些不文雅的事情不要说给小姑娘听……”
“喔,她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杰姆说,“斯各特,我们说的是大人的事,你年纪太小,听不懂,是吗?”
“谁说的?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懂了。”可能我的话太有说服力,杰姆住了嘴,再没谈论这个话题。
“牧师,几点了?”他问道。
“快八点了。”
我朝下望去,看见阿迪克斯双手揣在口袋里,踱来踱去,先挨次走过几个窗户,又沿着栏杆走到陪审团的座席旁,朝那边瞧着,看见泰勒法官坐在席位上,又往回走到他原来的地方。我的目光和他的相遇了,我向他挥手,他点头作答,又开始踱起步子来。
吉尔默先生在窗前与安德伍德先生说话。法庭记录伯特在椅子上靠着,双脚搭在桌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但是,举止正常的只有在场的法庭官员:阿迪克斯,吉尔默先生,酣睡着的泰勒先生,还有伯特。我从没看见一个座无虚席的审判厅这么寂静。有时,一个婴儿会烦躁不安地哭一声,一个小孩会匆匆忙忙跑出去,但大人们只是像在教堂里做礼拜一样,静悄悄的。楼厅看台上,黑人分布在我们周围,站的站着,坐的坐着,都表现出一种敬神似的耐心。
法庭里的那口古老的大钟经历了敲钟前的紧张阶段后,报起时来。“当!当!……”八下震耳欲聋的声音把我们的骨架都震松了。
等到大钟敲十一下时,我失去了感觉。与睡魔搏斗得疲倦不堪,我靠在赛克斯牧师的肩上臂上,美滋滋地打起盹儿来。一会儿,我身子猛地一抖,醒了过来。我攒了很大劲儿想赶走瞌睡。我朝下望着,集中精力注视下面大厅里的脑袋:有十六个光秃秃的,有十四个可以说长着红头发,长着棕色和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