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之间各色头发的有四十个。这时,我记起了杰姆有一段时间在搞心灵研究时对我说过的话,如果很多人——也许要有能挤满一个体育馆那么多的人——把思想集中在某一目标上,比方说,集中在想点燃森林中的某棵树上,那么,这棵树就会自动地燃烧起来。我好玩地想叫下面的每个人都把思想集中在释放汤姆•鲁宾逊这一点上。不过我又想,要是他们都像我一样疲惫不堪,那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迪尔把头枕在杰姆肩上睡得很香。杰姆安静地等待着。
“不是等了很久了吗?”我问道。
“是有很久啦,斯各特。”他高兴地说。
“嗨,按你先头的说法,好像只要五分钟就解决问题了。”
杰姆眉毛一耸,说:“有些事情你不懂。”我太疲倦了,懒得和他争。
当是,我一定相当清醒。不然,不会有一种印象悄悄地在我的脑海里产生。这种印象像去年冬天给我留下的那样。当天晚上够热的,我却打了个冷战。这种冷的印象不断增强,直到审判厅的气氛寒冷得跟那个二月的早晨一模一样;当时,反舌鸟停止了歌唱,木匠们停止用锤子敲打莫迪小姐的新木房,附近人家的木门像拉德利家的门那样关得严严实实。整个街上空荡荡的,而审判厅里却挤得水泄不通。炎热潮湿的夏夜与寒冷刺骨的冬晨毫无二致。赫克•塔特先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审判厅,正在与阿迪克斯谈话,他完全可以像打猎那天一样穿着长统靴和伐木工人甲克衫。阿迪克斯已停止了他那悠闲的步子,将一只脚搭在一张椅子最下面的横档上。他一边听着塔特先生说话,一边一只手在大腿上慢慢地一上一下抚摸着。我期待着塔特先生说:“芬奇先生,把他带走……”
但是,塔特先生带着权威性的口吻说:“现在恢复法庭秩序。”
下面的脑袋都蓦然抬起。塔特先生走出去,一会儿,领着汤姆•鲁宾逊进来,把他带到阿迪克斯身旁,让他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自己在一旁站着。泰勒法官已经醒来,恢复了严肃的神态,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瞅着空荡荡的陪审团席位。
后来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梦。在梦中,我看见陪审员回来了,一个个像潜水员似的,动作缓慢。传来泰勒法官微小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我看见了只有律师的孩子才可能看见也才可能留神的事情,就像望着阿迪克斯走上大街,把一枝步枪端得肩一样平,扣动了扳机,但是虽然我眼睛自始至终望着,心里却明白那枪里没有子弹。
任何陪审员对被他们判了罪的被告都不会看一眼。陪审员进来后,一个个都不朝汤姆•鲁宾逊那边看。陪审长递给塔特先生一张纸,塔特先生交给了书记员,书记员又递给法官……
我闭上了眼睛,泰勒法官在登记陪审团的表决票:“有罪……有罪……有罪……有罪……”我偷偷地瞟了杰姆一眼,见他紧抓着栏杆,直抓得双手发白,双肩猛烈抖动,似乎每一声“有罪”都是一把刺向他肩胛间的利剑。
泰勒法官嘴里在说着什么,手里握着木槌,但并没有敲打。我朦朦胧胧地看见阿迪克斯把桌上的公文塞进公文包,“啪”地一声关上,走到书记员跟前说了些什么,朝吉尔默先生点点头,又走到汤姆•鲁宾逊身边,把手搭在他肩上,附在他耳旁说了几句。然后,阿迪克斯从椅背上取下上衣披在肩上,朝他平时不走的一个出口走出审判厅。他一定是想抄近路回家,因此快步沿着中间的过道下来,走向南面出口。我眼睛跟着他,盯着他的头顶,可他的头一下都没抬。
有人捅了我一下,可是我的眼睛不愿意离开下面的人群,不愿意离开沿过道走去的阿迪克斯孤独的身影。
“琼•路易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