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会被它压倒。但是如果她不是把他赶到水里,而是把他赶到——她坐了下来,双手捂住了眼睛。就是因为他的缘故,她的生活变得暗无天日,因为他死了!如果她没有使他招致比死亡更糟的东西……
她一步接着一步,沉着而坚强地走过他已往生活的地狱。
那些情景真切地展现在她的面前,仿佛她曾经看见过,仿佛她曾经体验过。赤裸的灵魂之无助的颤抖,比死亡更加苦涩的嘲笑,孤独的恐惧,缓慢、难熬、无情的痛楚。那些情景是那样的真切,仿佛她曾在那间肮脏的印第安棚屋里坐在他的身边,仿佛她曾同他一起在银矿、咖啡地、可怕的杂耍班子里受尽折磨……
杂耍班子——不,她至少必须赶走那一幕。坐在这儿想起这事足以让人发疯。
她打开写字台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她不忍心销毁的几件私人纪念品。她并不热衷于收藏使人感伤的小物件。保存这些纪念品是屈从于她性格中较为脆弱的一面,她一直坚定地克制住这一面。她很少允许自己看上它们一眼。
现在她把它们拿了出来,一件接着一件:乔万尼写给她的第一封信,他死时拿在手里的花儿,她那个婴儿的一束头发,还有她父亲墓上一片枯萎的树叶。抽屉的里头是亚瑟十岁的一张小照——仅存的他的一张肖像。
她把它捧在手里,坐下来望着那个漂亮孩童的头像,直到真正的亚瑟的脸庞清晰地浮现在她的面前。那么栩栩如生!
嘴唇敏感的线条、那双诚挚的大眼睛、天使般纯真的表情——
它们铭刻在她的记忆之中,仿佛他昨天才死去似的。泪水慢慢地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遮住了那张照片。
噢,她怎么想起了这样一件事呢!就是幻想这个业已远去的光辉灵魂受缚于生活的污秽和艰辛,那也像是亵渎啊。神灵当然还是有点爱他,让他那么年轻就死去了!他进入了虚无缥缈之中,要比他像牛虻那样生活强一千倍——牛虻,有着无可挑剔的领带和可疑的诙谐,还有犀利的舌头和那位跳芭蕾舞的姑娘!不,不!这简直是一种可怕而又愚蠢的幻想,这样沉湎于枉然的想象,她是自寻烦恼。亚瑟已经死了。
“我可以进来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在门外问道。
她吃了一惊,照片遂从手中掉了下去。牛虻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把它捡了起来,然后递给了她。
“你吓了我一跳!”她说。
“对、对不起。也许我打扰了你?”
“没有。我只是在翻检一些旧东西。”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那张小照递回到他手里。
“你看这人的相貌如何?”
“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他说,“这张照片已经退色了,而且一个小孩的面貌总是很难判断的。但是我倒认为这个孩子长大后将是一个不幸的人,对他来说最明智的事情就是轻生,不要长大成人。”
“为什么?”
“看看唇下的线条。他这、这、这种性格的人过于敏感,觉得痛苦就是痛苦,冤屈就是冤屈。这个世界容、容、容不下这样的人,它需要的是除了工作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人。”
“他像你知道的什么人吗?”
他更加仔细地端详那张照片。
“对。真是一件怪事!当然像了,很像。”
“像谁?”
“蒙泰尼、尼里红衣主教。顺便说一下,我就纳闷无可非议的主教阁下是否有个侄子?可以问一下他是谁吗?”
“这是我的朋友小时拍的照片,我那天告诉过你——”
“就是你害死的那个人吗?”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把这个可怕的词说得多么轻松,多么残忍!
“是的,就是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