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丽丝
我躺着的床脚边,我拿起坚琴,斜背在肩上,走进花农和他孩子们的房间。该走了,可是到哪儿去呢?……我心中无数,只觉得应当走……于是我起步走了。
刚才当我在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怎么不舒服,只感到四肢酸痛,头热得不好受。可是一站了起来,我觉得自己马上要摔倒了,不得不扶住椅子。我歇了歇,推开门,站在花农和孩子们的面前。
他们围着饭桌,正在喝菜汤。饭桌靠近一个大壁炉,壁炉里燃着柴火。
汤的香味沁入我的心肺,我忽然想起从昨天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呢。我晃晃悠悠的,差一点昏厥过去,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肯定已经全部反映在我的脸上。
“孩子,你不舒服吧?”花农用充满同情的语调问。
我回答说,我的身体的确感到难受,如果允许的话,我想在火炉旁坐一会。
然而,我急需的并不是火炉,而是食物。火炉没有使我振作精神,而汤的香味,勺子碰在盘子上发出的响声,吃饭的人的咂嘴声,使我感到更没有力气了。
如果我勇敢点,我真想要一盘汤!但是,维泰利斯没有教过我伸手要东西的习惯,天性没有把我造就成乞丐,我宁肯饿死也不会说出“我饿了”之类的话。为什么?我说不清。也许是因为我从来也不曾向人要过我无力归还的东西。
那个目光惊讶、缄默不语、她父亲叫她丽丝的小姑娘,就坐在我的对面,她不吃饭,凝神地望着我。她突然从饭桌旁站起来,端上满满一盘汤。送到我面前,放在我的膝盖上。
我的嗓子已说不出话来,我有气无力地做了个感谢的手势,但她父亲不让我这样做。
“拿着,我的孩子,”他说,“丽丝说要给,那就给定了。要是你愿意的话,喝了这一盘后还可以喝一盘。”
哪有不愿意的!没有几秒钟,一盘汤就喝完了。丽丝站在我面前,眼睛凝视着我。我放下勺子,她立刻叫了一声,这一次可不是叹息声,而是一种满意的喝彩声。然后,她拿起汤盘,递给她的父亲,请他再盛一盘。等汤加满后,她微笑着又给我端了过来。她笑得那么甜,那么暖人心怀,尽管我当时很饿,一时都没想到马上去接汤盘。
跟第一次一样,汤三口两口就喝了个精光。这一回,看我喝汤的孩子们不再是抿着嘴微笑,而是张着嘴放声大笑了。
“好样的,我的孩子,”花农说,“你真是个小饭桶。”
我一时被弄得面红耳赤。稍停片刻后,我认为说真话比让人笑话我贪食要好得多,所以我回答说,我昨天没有吃晚饭。
“中饭吃了吧?”
“也没有吃。”
“你师傅吃了没有?”
“和我一样。”
“那他既是冻死也是饿死的。”
汤恢复了我的元气,我站起来准备告辞。
“你想到哪儿去?”老爹问。
“我想走。”
“走到哪儿去?”
“不知道。”
“你在巴黎有亲友吗?”
“没有。”
“你有老乡吗?”
“没有。”
“你在哪儿落脚?”
“我们是昨天晚上到的,还没有住宿的地方。”
“你想做什么?”
“弹琴,唱歌,谋生。”
“在哪儿?”
“巴黎。”
“你最好回你家乡去,回到你父母身边。你爸爸妈妈住在什么地方?”
“我没有父母。”
“你刚才说的,那个白胡子老头不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
“你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