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吉蒂•奥赛[注]。如果它不毁掉人,它就死掉。到了那时候,一个人才会废然若失,发现自己虚掷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熬受因妒忌引起的剧烈痛苦,蒙辱含垢,忍气吞声,把自己的全部柔情蜜意,自己灵魂的全部财富,都浪费在对方身上,而对方不过是只破鞋,一个蠢货,是自己制造许多梦想的一个借口,连一块橡皮糖都抵不上。”
我发挥掉这段议论之前,已经满看出伊莎贝儿并不凝神听我,而是一个人在出神。可是,她下面的一句话却使我出乎意料。
“你想拉里是处男吗?”
“亲爱的,他已经三十二岁了。”
“我肯定他是的。”
“你怎么会有这样看法?”
“对这种事情女人天生有一种本能。”
“我知道有一个年轻人冒充他从来没有和女人睡过觉,把一个个美丽女子都骗了过去,因此混得很不错。他说这就象巫咒一样灵。”
“你怎样说我也不管。我是靠直觉知道的。”
天已经快晚了,格雷和伊莎贝儿有朋友约他们吃晚饭,她要换衣服。我无事可做,因此,沿着拉斯拜尔大街一路行来,享受着春天傍晚的愉快气息。我对女人的直觉从来就不大相信;它和她们的主观愿望太适合了,使人对它的可靠性不得不产生怀疑。当我想到和伊莎贝儿的那一大段谈话的末尾,自己不由得笑了出来。这使我想起苏姗•鲁维埃来,我有好几天没有和她见面了。不知道她目前在干些什么。如果没有什么事,说不定愿意跟我一起吃晚饭,并且去看个电影。我叫住一辆在街上彷徨的汽车,告诉车夫鲁维埃的公寓地址。
七
我在本书开头时,曾经提到过苏姗•鲁维埃。我认识她已有十一二年;在我现在讲到她的时候,她已是将近四十岁的人。人长得并不美;实际上,可以说相当丑。在法国女人里面,个子算是高的,短身体,长胳臂,长腿;动作笨拙,就好象不知道把长长的四肢怎么对付似的。头发的颜色看她的高兴,多数的时间是红褐色。一张小方脸,高高的颧骨胭脂搽得红红的;大嘴,唇膏涂得很厚。所有这些全谈不上动人,但是,偏偏有人看中她。诚然,她皮肤长得很好,还有雪白有力的牙齿,和大而有神的眼睛。这是她相貌最美的部分,所以她把睫毛和眼皮都染黑了,尽量使得眼睛更好看。人看上去既精明而又和善,而且有种随遇而安的派头;性情非常敦厚,也相当地硬挣。就她所过的那种生活来说,她非得硬挣一点不可。母亲嫁了一个政府的小公务员,丈夫死后,回到昂懦原籍那个村子靠抚恤金过活。苏姗十五岁时,被送到邻镇一个服装店里学生意,离家很近,每星期都能回家;十七岁那年,苏姗有两个星期假期,被来到她村子画风景的一个画家勾引上了。苏姗知道得很清楚,自己一个铜子没有,结婚的机会是谈不上的,所以,在夏天快完时,画家建议带她上巴黎去,她欣然答应了。他带她在蒙马特尔区象兔子窝一样全是画室的地段找到一个住处,快快活活过了一年。
一年后,他告诉她说,自己一张画都没有卖掉,因此没有能力再养活一个情妇。她对此早已料及,所以泰然处之。他问她要不要回家去,当她回答说不想回去时,他就告诉她说,另外有个画家愿意要她,就在同一条街上。他提的这个人曾经勾引过她两三次;虽则她顶了他回去,但是,嘻嘻哈哈的,所以并不使他难堪。她对这个人并不讨厌,所以服服帖帖接受这个建议。搬家很方便,连出租汽车都不用叫,就把箱子搬了过去。她的第二个情人比第一个情人年纪大得多,但是仍旧长得很体面,把她各式各样的姿势都画到了,穿衣服的,裸体的。她和他同居了两年,过得很快活。她感到得意的是,他的第一张真正成功的画就是以她当模特儿的;她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