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溃使他变得赤贫了。想到这里,我很不好受,可是,我向来不喜欢兜三绕四的,所以就开门见山问他:
“你是不是没法子混了?”
“没有,我很好,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
“哦,你看上去好象三天没有吃饭的样子,而且你穿的衣服只配扔到垃圾箱里。”
“有这么糟吗?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事实是我本来打算置办些零碎东西,不过,我好象从来就没有能兑过现。”
我觉得他害臊或者放不下架子,但是,我认为犯不着容忍他这一套胡说。
“别傻了,拉里。我不是个富翁,但是,我也不穷。如果你缺少钱用的话,让我借几千法郎给你。不会搞垮我的。”
他哈哈大笑。
“多谢,不过,我并不缺少钱用。我的钱尽够我花的了。”
“大崩溃之后还是这样吗?”
“哦,大崩溃并不影响我。我所有的钱都买了政府公债。我不知道这些是不是跌价了。我从来没有打听过。只知道山姆大叔[注]仍象往常一样规矩,继续付利息。事实上,过去几年中我的用度极小,所以手里的现钱一直很可观呢。”
“那么,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印度。”
“哦,我是听说你去过那里。伊莎贝儿告诉我的。她显然认识你在芝加哥的银行的经理。”
“伊莎贝儿?你是几时看见她的?”
“昨天。”
“她难不成在巴黎吗?”
“她的确在巴黎。就住在艾略特•谈波登的公寓里。”
“这太有意思了。我真愿意看看她。”
当我们这样交谈时,我虽则相当留神观察他的眼睛,可是,除掉通常的诧异和高兴之外,并没有察觉出什么更加复杂的心情。
“格雷也住在那里,你知道他们结婚了。”
“是啊,鲍勃大叔——纳尔逊医生,我的保护人——写信告诉我的,可是他几年前死了。”
我想起这可能是他和芝加哥以及他在芝加哥那些朋友之间的唯一联系,现在这条线断了,他很可能对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我告诉他,伊莎贝儿生了两个女儿,亨利•马图林和路易莎•布雷德利都死了;告诉他格雷完全破产和艾略特的慷慨行为。
“艾略特也在巴黎吗?”
“不在。”
四十年来,艾略特第一次不在巴黎过春天。尽管样子看上去还年轻,他已经是七十岁的人了。人上了这样年纪,总有些时候感到疲倦和不舒适。他除掉散步外,别的锻炼逐渐都放弃掉。他对自己的健康很不放心,他的医生一个星期来看他两次,在两边屁股上轮流打针,皮下注射一种当时流行的针剂。每次吃饭,不论在家里或者在外面,他总要从口袋里掏出个小金盒子,取出一粒药片吞下去,就象履行宗教仪式一样郑重其事。他的医生劝他去蒙特卡地尼疗养,那是意大利北部的一个水疗场;这以后他建议去威尼斯寻找一个制作适合放在他的罗马式教堂里的圣水盘。他对巴黎的兴趣已经大不如前了,原因是他觉得巴黎的社交生活一年不如一年。他不喜欢年纪大的人,而且非常痛恨人家请客时碰见的都是和他一样年纪的人,但是,年轻人他又觉得语言无味。装修他建造的这座教堂现在成了他生活中主要的兴趣;在这上面,他可以放开手买,以满足自己对艺术品的那种根深蒂固的热爱,同时感到心安理得,觉得是在颂扬上帝。他曾经在罗马物色到一座蜜黄色石头砌的早期祭坛,并在佛罗伦萨花了六个月时间的讨价还价,买下一块锡耶纳[注]派的三联雕刻放在祭坛上面。
后来拉里问我格雷喜欢不喜欢巴黎。
“恐怕他有点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