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还他妈的当作是哪一个?”她咯咯笑了。她一把抓着身边走过的侍役,“芬山,拿张椅子来。”
“你自己拿,”他说,挣开她的手。
“salaud,[注]”她骂,向他吐了一口唾沫。
“T'en fais pas,Sophie[注].”一个大胖家伙说;他的大脑袋上长了一头油光光的头发,只穿件衬衫,就坐在我们邻座。“这儿有椅子。”
“想不到这样子碰见你们大伙儿,”她说,仍旧有点晃。“哈罗,拉里。哈罗,格雷。”她在那个男子搬在她身后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大家来杯酒,Patron[注],”她叫。
我早已注意到老板的眼睛在盯着我们,这时走了过来。
“你认识这些人吗,索菲?”他问,用熟悉的第二人称单数[注]称呼她。
“Ta gueule[注],”她醉醺醺地大笑。“他们是我小时候的朋友。我要请他们喝一瓶香槟。你可不要给我们什么urine de cheval[注]吃。拿点人咽得下去不会呕出来的。”
“你吃醉了,我可怜的索菲,”他说。
“滚你的。”
他走了,很高兴能卖掉一瓶香槟酒——我们为了安全起见,只喝白兰地掺苏打水——这时索菲木木然看了我一会儿。
“你这位朋友贵姓,伊莎贝儿?”
伊莎贝儿把我的姓名告诉她。
“哦?我记得的,你有一次到过芝加哥。派头很神气的,是不是?”
“也许,”我笑说。
我一点想不起她来;这并不奇怪,因为我已经有十年多没有去过芝加哥,而且当时和以后都接触过不少的人。
她相当高,站起来时看去更高,因为人很瘦。她穿了一件鲜绿的绸罩衫,但是,弄绉了而且有污迹,下面着一条黑短裙。染成棕红色的头发剪得很短,马马虎虎卷了一下,而且弄得乱七八糟。妖里妖气的打扮;两颊的胭脂搽到眼睛,上眼皮和下眼皮涂成深蓝色;眉毛和睫毛都搭上很浓的黑油;嘴唇用口红染成鲜红;两只手的指甲也都染红,但是手很脏。她的样子比屋子里别的任何女人都更下流。我怀疑她不但吃醉了而且吸了毒。不过,也不能否认她具有一种邪恶的吸引力;她的头以一种傲慢的姿态稍稍向后仰起,脸上的打扮把她眼珠的绿色衬得更加刺目。尽管醉得颠三倒四的,她却有一种厚颜无耻的派头,使我能够想象得出是所有下流男人都喜欢的。她向我们鄙薄地一笑。
“敢说你们并不怎么高兴看见我,”她说。
“我听说你在巴黎,”伊莎贝儿懒洋洋地说,脸上带着冷淡的微笑。
“你何妨打电话给我。电话簿上有我的名字。”
“我们来了不久。”
格雷来解围了。
“你在巴黎玩得开心吗,索菲?”
“开心。你生意失败了,格雷,是不是?”
格雷的脸本来就红,这一下涨得更红了。
“是的。”
“真倒霉。我想眼下芝加哥的日子大约很不好过。幸亏我及早就离开了。天哪,那个狗娘养的怎么不拿点酒来我们喝?”
“他就来了,”我说;一个侍役盘子里托了几只杯子和一瓶酒,正穿过台子中间走来。
我的话使她注意到我。
“我的可爱的婆家人把我赶出芝加哥。说我败坏了他家——名声。”她咯咯地狞笑起来。“我现在靠国内的汇款生活。”
香槟来了,斟好了。她一只颤抖的手把杯子举到嘴边。
“神气十足的小人物见鬼去,”她说。她把酒喝光,看看拉里。“你自已好象没有什么说的,拉里。”
拉里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