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童年生活印象
说中国话,曾经拉着我问了好些事情。我并不惧怕她们,我觉得她们也是很和气的。
母亲和那几个英国女教士后来就做了朋友。她带着我到她们的医院里去玩过几次,也医治过玻她们也送了我们一些西洋点心和好几本书籍。我很喜欢那本皮面精装的《新旧约全书》官话译本。不过那时候我却没有想到去读它的内容。
自从母亲一死,二姐就没有过着一天的好日子。大概是过分的悲痛压倒了她,毁坏了她的全部健康。
她的身子一天天地瘦弱起来,脸上简直没有一点血色,面孔也是一天比一天地憔悴着。她常常提起母亲就哭,我很少看见她笑过。
“妈,你要好好地保佑二姐呵。”我常常在暗中祷告着。
但是二姐的病依旧没有起色。父亲为她请了许多名医来诊断,都没有用。父亲是相信着中医的。母亲死后我们就和那几个英国女教士断绝了来往。
冬天一到,二姐便渐渐地睡倒下去了。谁看见她,都会叹息地说:她瘦得真可怜。
十一月底祖父的生日里,我们家里接连唱了三天戏,戏台在大厅上。天井里坐着几十桌客。全家的人都快活地忙碌着。
二姐一个人病在房里,听见这些闹声,那心里的寂寞一定是很难受的。晚上客人散去了一大半,大厅上还在演戏。父亲叫人把二姐扶了出来看。
二姐坐在一把藤椅上,不能够动弹,只是用那失神的眼光茫然地望着戏台。我不知道她眼里看见的是什么景象。
脸瘦成一个尖脸,没有血色,嘴唇枯焦着。我的心为爱,为怜悯而痛楚了。
“我要进去。”二姐把头略略一偏,做出不能忍耐的样子低声说。女佣便把她扶了进去。
三天后二姐就永远闭了她的眼睛。她也是死在天明以前。
那时候我在梦里,不能够看见她的最后的一刻是怎样过去的。
我那天早晨做了一奇怪的梦。我到了一个坟常地方很宽,长了一寸多深的草。中间立着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坟墓。后面长了几株参天的柏树。时候仿佛是春天的早晨。阳光在树梢上闪耀。坟边生了不少野花,正开着红的,黄的,蓝的,白的花朵。两三双蝴蝶时时在花上面飞舞。在树枝上还有些山鸟在唱歌。
我站在坟前看那墓碑上的刻字,一股微风把花香送进我的鼻里。忽然坟墓后面起了一阵响亮的哭声。
这时候我就惊醒起来了,心跳得很厉害。我在床上躺了片刻。哭声依旧在我的身边荡漾。我分辨出来这是三姐的哭声。
一阵恐怖压倒了我。我没有一点疑惑:二姐死了。
父亲忙着料理二姐的后事。过一会姨外婆坐了轿子来数数落落地哭了一常回到成都以后我还是一个小孩。能够和我在一块儿玩耍的,就只有三哥和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堂表弟兄。此外还有几个女佣和仆人,也时常同着我玩。在广元陪我们玩的香儿却死掉了。
大哥那时候已经成人了。他的趣味和我的当然差了许多。
他喜欢和姐姐,堂姐,表姐们在一块儿玩。
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我们这一辈的青年男女是很多的。
我除了两个胞姐和三个堂姐外还有好几个表姐。她们和大哥的感情都很好。她们常常到我们家里来玩。这时候大哥的生活就变得很忙碌了。姐姐,堂姐,表姐都聚在一块儿。她们给大哥起了一个“无事忙”的绰号。
游戏的种类是很多的。大哥自然是中心人物。踢毽子,拍皮球,掷大观园图,行酒令,酒令的种类就有好几种,大哥房里就藏得有好几副酒筹。
常常在傍晚大哥和她们凑了一点钱,买了几样下酒的冷菜,还叫厨房里做几样热菜。于是大家围着一张圆桌坐下来,一面行令,一面喝酒,或者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