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节
王朝,又与美国军队在朝鲜作了较量,面对苏联,何惧之有?2大不了打开国门,让你进来,到时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就由不得你了……
远处隐约传来一声鸡啼,天快亮了。他还没有睡意。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四个老帅身上。
最近,五月份的报告中,老帅们的建议更引起了他的兴趣。鉴于尼克松总统上台后,美国对外政策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陈毅提议:恢复中美华沙大使级会谈,打开冰冻已久的中美关系。其他三位老帅也一致赞同。这项提议,在他脑中萦思已久。从法国首任驻华大使马纳克转达的尼克松的正式口讯来看,美国真的想跟中国缓和了。尼克松一定是想从越南脱身。算盘打得很精。
想到美国,他想起他的美国朋友斯诺,还有斯特朗女士。他跟斯特朗在延安窑洞里谈“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时,翻译将“纸老虎”这个词译成“Scare—crow”。他觉得不对,打断谈话,要斯特朗告诉他“scare—crow”是什么东西。斯特朗回答说,在美国“那是扎成的人形,农民把它竖在田里来吓唬乌鸦。”他说,这样译不够确切,这不是他的原意。他说:“纸老虎并不是吓唬乌鸦的死东西。它是用来吓唬孩子的。它看起来象可怕的老虎,但实际上是硬纸板作成的,一受潮就发软,一阵大雨就会把它冲掉。”他自己用英语说“纸老虎——papertiger”。
上了年纪的人经常不自主地陷入回忆之中,领袖也不能例外。他又想起来了,十年前,一九五九年三月的一天早上,他在这东湖边上又会见了斯特朗。她是跟黑人朋友杜波依斯夫妇一块儿来武昌看望他的。他跟斯特朗说起,这是自延安那次谈“纸老虎”以来,他第一次接见美国朋友。大家坐下之后,谈笑风生。他先问起岁数。那年杜波依斯九十一岁,斯特朗七十三岁,而他自己当时六十六岁。记得他开心地说:“有三代了!”斯特朗说:“只有两代半。”他挥了一下手说:“我们不讨论确切数字问题,可是,杜波依斯的年龄完全可以当我父亲了。”
他记得,他十分钦佩杜波依斯九十一岁高龄尚如此身轻体健,他说道:“连我也感到上年岁了,但我还有精力,人也健壮。我每年还能畅游长江,也在中国其他河域里畅游过,还希望多游一点。如果你们三位不反对的话,我想在密西西比河里游。但我估计另外三位——杜勒斯先生、尼克松先生、艾森豪威尔先生——可能要反对。”
他记得,杜波依斯有点严肃地回答:“正相反。这三位很可能想见到你在密酉西比河里游泳,尤其在河口附近游。”
他那时笑着回答:“真的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便近日内动身出发。就算是位旅游者好了。我不谈任何政治问题,只在密西西比河里游泳。如果艾森豪威尔允许的话,我倒还想看看他打高尔夫球呢。或许我再去医院探望一下杜勒斯先生。”
杜波依斯冷冰冰地说:“这可能会给杜勒斯一击。”他记得自己回答道,“这远非我去的用意,我非常希望杜勒斯先生能康复。作为美国国务卿,他对我们很有用。同时,他对美国人民、对全世界劳动人民都有用。”他是指杜勒斯作为反面教员的作用。
天已经朦朦亮了,他才又躺回床上。他把书卷搁在枕头边。当他闭上眼皮时,已经不再想一千多年前的名将陈庆之,而是想着,他能不能到密西西比河去畅游?
他还是睡不着,忽而又想起一九五八年秋天的一个下午。也是在湖北。他的一号专列停在孝感站外,他要对中央向湖北提的年产六百亿斤粮食摸个底,邀请当地的干部与农民代表上车座谈。农民代表曼桃香是个农村小姑娘,正闹感冒打喷嚏,人家怕她传染给他,不让她进来。他知道了即说:“怕什么,少奇肝炎多年也没有传染给我。进来,小姑娘,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