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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重返北京
去”。于是他悄悄地打碎这座像,另塑一个“用手支衬着下巴”的思想者的像。但“这么塑、那么塑,塑了好些年,怎么也塑不成!”由是:我重复妄想在海天一角里,塑起一座小小的像!

    “这只是一个‘寻路的人’”,只是想在旧世界里找些新路罢了。

    可悲的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但我的刀太钝了,我的力已太微了;

    而且人们的热望也来了,人们的骄矜也来了;

    热望也足以压倒我,

    我胆小了,手颤了,

    我的像在塑以前已经碎了!

    但我还是看见它云雾中立着——但我也只是看见,它去云雾中立着!

    所谓“塑像”,其实就是理想,一尊尊塑像的破碎,就是一个个理想的破灭。绵长的思绪,心血的潮踪,反映的正是朱自清主观愿望被现实风浪不断粉碎后的痛苦呼声。“五卅”红色浪潮刚刚过去,“三·一八”黑色风暴紧接到来,这时南方又响起了隐隐的革命雷声。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时代的空气是紧张而窒息的。

    云漫漫,雾沉沉,路在何方?正如他看到的那“寻路人”的像,只是在“云雾中立着”,是那么地朦胧,那样地渺茫。彷徨而惆怅的情绪,又如一团棉絮充塞了他的心坎。紧接着,他又写了一首长诗《朝鲜的夜哭》,说的是朝鲜亡国之痛。

    群鸦偏天匝地的飞绕,何处是他们的家乡?

    何处是他们的家乡!

    他们力竭声嘶的哀唱。

    天何为而苍苍,

    海何为而浪浪,

    红尘充塞乎两间,又何为而茫茫?

    太仓的秭米呵,

    沧海的细流呵,

    这朝鲜半岛老在风涛里簸荡!

    有的是长林丰草,有的是古木荒场,

    仿佛几千万年来没个人儿来往。

    只鸦声像半夜的急雨,只暮色像连天的大洋,这朝鲜半岛老在风涛里簸荡!

    ……

    ……

    诗歌一开始便勾勒了朝鲜凄惨荒凉的景象。沦亡国土上的老百姓要趁夜之未央,“痛痛快快来一哭君王”,他们频频哀告君王在天之灵,汹涌的号啕声和呜咽的潮水声相应和,但结局却是招来了敌人铁骑的践踏。诗歌最后哀呼道:你箕子的子孙呀!你要记着——记着那马上的朗笑狂歌!

    你在天上的李王呀!你要听着——听着那马上的朗笑狂歌!

    风还是卷地地吹,雨还是漫天地下;

    天老是不亮呵,奈何!

    天老是不亮呵,奈何!

    黑夜沉沉,风雨凄凄,诗篇的气氛是十分哀伤的。这种对朝鲜沦亡的悲痛,寄寓的岂不是诗人对自己祖国备受侵略的哀愁?这首长诗写于6月14日,它表明朱自清对诗歌创作的看法有所改变。在二月间,他曾写有一首长诗《战争》,从行为心理学角度揭露人类为了“生存竞争”,使人间变为充满“呐喊厮杀”之声的战场。写毕给汪敬熙看,汪系山东人,朱自清北大的同学,他看毕对朱自清说,他不能做抒情诗,只能做史诗。朱自清从他的话里体意到,“这其实就是说我不能做诗”①。他感到自己情况也确是如此,因此对写诗有点懒怠了。《朝鲜的夜哭》是他最后的一首诗作。但是,这首诗却是表现了他有突破以往诗风的企图。全诗三节,共134行,仅次于《毁灭》。在这首诗中,他一反过去散文化倾向,注意押韵,讲究韵律,常以叠词叠句来加强节奏,有一种流畅和谐的乐感。可惜的是,他没有沿着这条道路对诗歌创作继续探索下去。

    当《朝鲜的夜哭》发表于7月10日《晨报》副刊时,朱自清已经南归了。他坐车到天津,搭英国公司的通州轮船回家,轮船脏得要命,在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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