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返北京
通舱里受尽茶房的窝囊气。回到白马湖,看到了妻子与儿女心中自是喜悦,但朋友均已星散,日子也过得十分无聊。
夏日炎炎,8月的太阳如火伞一样,烤得大地冒烟,即使像白马湖那样绿树成荫的地方,也未见丝毫凉爽。朱自清为了还一笔多年的文债,冒着酷暑,在房间里翻阅白采的诗集《羸疾者的爱》,要为它写一篇评论。白采姓童,名汉章,祖籍四川,生于江西,朱自清对他的认识有一个曲折的过程。当朱自清在温州八中教书时,一个名叫李芳的学生,寄来一本诗集请他删改并作序,因为事情忙,他拖了一段时间,不意李芳竟病死于上海。不久,俞平伯转来白采的信和一篇,对朱自清颇有微词。朱自清即去了一封长信向白采叙述事情经过进行辩解。1924年3月间,朱自清在春晖中学兼课时,俞平伯应邀来白马湖小游,他回宁波时,朱自清同行,在火车上俞平伯将自己诗作《鬼劫》和白采的《羸疾者的爱》给他看。在火车不住颠簸中,朱自清将白采的诗读了一遍,觉得作者似乎受了尼采思想的影响,颇有意思,想写一篇评论。俞平伯将朱自清的意见函告白采。一天,朱自清突然接到白采的一封信,说是希望早些看到他的文章。这事情竟又拖了二、三年,一直成了他的一桩心事。
现在,趁假期有空,想了却这一笔文字宿债。谁知刚开头写了一点,就中暑病倒了,头昏脑胀无法动笔,恰在此时,刘薰宇来了一封信,传来不幸消息:白采已经病死在从香港到上海的船上;他的遗物、文稿、信件、笔记等都有在立达学园里。朱自清将信看了好几遍,茫然若失,感到他死在将到吴淞口的船中,实在是太残酷了。他怀着悲痛的心情,在炙人的热浪中,抱病撰写《白采的诗》。在文章中,他详尽地剖析了《羸疾者的爱》的思想艺术特色,指出全诗的基调是作者“对于现在世界的诅咒和对于将来世界的憧憬”。鞭辟入里地分析了他所受的尼采思想的影响,“想会有一种超人出现在这地上,创造人间的天国”,以及当希望落空后“缠绵无已的哀痛之意”。文章脱稿时,已是暑假将尽了。8月下旬,他将家事略作安排,只身北上,至上海时到立达学园稍作逗留,与叶圣陶等诸友好会晤,并了解白采的情况。原来白采执教于厦门集美学校,暑假往西粤漫游,后在香港扶病乘公平轮回上海,不幸当船将抵吴淞口之时,竟阖然长逝了,死后只是一具薄棺装殓,以致尸水从棺缝中流出。立达学园曾于1925年成立立达学会,朱自清系59人会员之一。他们的杂志《一般》决定于10月号出版“纪念白采栏”。叶圣陶、夏丐尊等均撰文纪念,朱自清乃在立达学园写了《白采》一文,深情地叙说了自己和白采结识的经过,描述了他独特的个性,说他是“一个有真心的可爱的人”。其实,朱自清和白采只匆促地见过一面,那是去年他到上海立达学园时,朋友们告诉他,白采要来了,于是他在学校里等着,谁知过了很久还不见来,正当他预备登车上路时,白采突然从门口进来了,两人只匆匆一谈便握别了。后来,朱自清到清华学校任职,白采寄上一张小照给他,是立在露台上远眺的背影,照片后面写道:“佩弦兄将南返,寄此致余延伫之意!乙丑秋暮摄于春申江滨。弟采采手识”。朱自清把玩了许久不忍释手,觉得他对自己真好。散文集《背影》出版时,他将这张小影制版为插页,以此寄托自己对白采永久怀念之情。当朱自清即将离沪北上时,突然接到郑振铎发来的请柬,要他出陪欢宴鲁迅。原来鲁迅因接受厦门大学聘请,于8月26日从北京南下,29到达上海。郑振铎闻讯即于30日在消闲别墅设宴欢迎,鲁迅《日记》当天记载:下午得郑振铎柬招饮……晚至消闲别墅夜饭,座中有刘大白、夏丐尊、陈望道、沈雁冰、郑振铎、胡愈之、朱自清、叶圣陶、王伯祥、周予同、章雪村、刘勋宇、刘叔琴及三弟。
这是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