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何须惆怅近黄昏”
里。闻一多的《全唐诗人小传》是未完成的工作,他计划在下学期组织清华中文系同人集体编写,扩充内容,改名为《全唐诗人事迹汇编》。7月15日上午,他抱病召集了闻一多全集编辑委员会会议,报告了遗著整理和出版的经过,以及有关事项的处理决定,宣告这个委员会解散。下午,出席中文系教授会,复审毕业生学分,以便决定他们的文学学士学位,并交代了系务,因为他下学年又要休假了。
晚上9时,清华学生自治会在同方部召开闻一多遇害两周年纪念会,朱自清应邀出席。会场没有电灯,点着两枝蜡烛,台上挂着闻一多画像,长髯飘拂,口含烟斗,栩栩如生,气氛庄严肃穆。朱自清站在台上,用低沉的声音报告闻一多全集编纂和出版的经过。最后他告诉人们说:“又找到两篇佚文,没有来得及收进去,很遗憾。”
这晚天气闷热,没有一点风,许多人都脱去外衣,只有他一直到终场,没有脱衣服,也不出汗。对闻一多全集编辑工作,他出力最多,吴晗回忆说:为了这部书,他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搜集遗文,编缀补正……他拟定了目录,选编了尺牍,发表了许多篇未刊的遗著。并且,在他领导之下,动员了中国文学系全体同人,分抄分校,分别整理这集子以外许多著作。一句话,没有佩弦先生的劳力和主持,这集子是不可能编成的。①
一天开了三个会,劳累过度,胃疼更具频繁了,身体极度虚弱。但他还竭力支撑,不让自己倒下去。
7月23日,《中建》半月刊在清华大学的工字厅召开座谈会,讨论“知识分子今天应该做些什么?”吴晗特地到他家里邀请,和他一起从北院漫步到工字厅,朱自清身体衰弱,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他断断续续地对吴晗说:你们是对的,道路走对了。不过,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大习惯,要教育我们,得慢慢地来,这样,就跟上你们了。
工字厅里人很多,座谈会已经开始了。闻家驷看他到来很是吃惊:
那天天气郁热,他却还穿一件绒线背心。背脊骨显然比以前弯得更加厉害了。脸色惨白,瘦得尤其可怕,简直叫我见面不认识了。①他坐在一旁,静听别人发言,待了一会儿,才用喑哑的声音开始发表意见。他说:我没有多少意见,只讲几点。
第一点是过去士大夫的知识都用在政治上,用来做官。现在则除了做官以外,知识分子还有别的路可走。像工程师,除了劳心之外,还要同时动动手。士大夫是从封建社会来的,与从工业化的都市产生的新知识分子不同。旧知识分子——士大夫,是靠着皇帝生存的,新知识分子则不一定靠皇帝或军阀生存,所以新知识分子是比较自由的。他们是“五四”以后才有的,例如刚才所说的大学教授等等。
第二点是觉得大学生应该也是知识分子。这样的话,如说知识分子的定义,是靠出卖知识为生的,好像就不大对。
知识分子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帮闲帮凶,向上爬的,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都有这种人;一条是向下的。知识分子是可上可下的,所以是一个阶层而不是一个阶级。
第三点关于刚才谈到的优越感。知识分子们的既得利益虽然赶不上豪富们,但生活到底比农人要高。从前的士比较苦,我们的上一代就是提倡节俭勤苦。到资本主义进来,一般知识分子才知道阔了起来,才都讲营养讲整洁,洋化多了。这种既得利益使他们改变很慢。我想到以前看《延安一月》的时候,大家讨论,有一个感想。就是一个人如果落到井里去了,在井旁救他是不行的,得跳下井去救他,一起上来。要许多知识分子每人都丢下既得利益不是容易的事,现在我们过群众生活还过不来。这也不是理性上不愿接受;理性上是知道该接受的,是习惯上变不过来。所以我对学生说,要教育我们得慢慢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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