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诗的迷恋
夜里,这个精灵悄悄地吹口冷气到我的耳旁:“嘘……嘘……嘘……来,你来,
喝,喝,……这儿乐。
——喝,喝,你们常是不定、烦忙。”
啊,此刻我的脑是这样沉重哟,我的来日不久长!不久长,不久长,
袅袅地,他吹我到沉死的夜邦,我望安静的灵魂们在
水晶路上走,
我见他们眼神映现出
和蔼的灵光;
我望静默的月儿吻着
不言的鬼,
清澄的光射在
惨白的面庞。
啊,是这样的境界才使我神往哟,我的来日不久长。
不久长,不久长,
乌黑的深夜隐伏,
黑矮的精灵儿恍恍,
你忽而追逐在我身旁。
啊,爹爹,不久我将冷硬硬地睡在衰草里哟,
我的灵儿永在
深林间和你歌唱!①
这首诗的思想情绪是相当消极而悲观的。寻找一个深壑暗涧作为自己的坟墓,神往一个静谧森然有着鬼魂相伴的境界,让自己的灵儿永远睡在衰草里。的确,这很难令人明白,曹禺当时那么年轻,却为何产生这种人生“不久长”的悲叹和感伤,为何产生这样的玄思冥想?又似乎积淀着一种人生苦闷,在寻求着解脱。尽管我们不能把作品的思想同诗人的思想等同起来,但这些思想情绪毕竟是一个存在,一个真实的存在,是从诗人心中流露出来的,总是反映着他的某些思想情绪。曹禺曾说:“我的青年时代总是有一种瞎撞的感觉”。“好像是东撞西撞,在寻求着生活的道路。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他曾苦苦地追索着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思考着人生的课题,有时未免搅得他坐卧不安。在这些诗中正有着这种追索的苦闷印痕。苦闷,并不都是坏事,它往往蕴藏着深刻的内涵,孕育着思想的变动和飞跃,一旦从中挣脱出来,便会升华到一个新的境界。甚至,苦闷本身就有它的潜在的价值。从艺术上来说,这些诗体现出他的美学追求,他追求诗的感情,诗的意境,追求思想情绪的诗意表现,这点,对它未来的戏剧创作倒是影响深远的,由此,指示着通向戏剧诗人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