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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风雪十年
八岁的时候,已经积下很多金条了。

    “在衡阳,我幸亏没到街上去喝卖,那会大减身价,起步不好,一辈子也成不了名。你们作家,不也是这样吗?”

    他没想到她能活学活用,一下子联系到他的职业,稍稍一愣,随即苦笑起来。

    他们的谈笑,被菜窖负责人听到了。她很不满意,夜晚回到宿舍,问杨秀玉:“你和孙某,在菜窖里谈什么?”

    “谈些闲话。”

    “谈闲话?为什么我一进去,你们就不谈了?有什么背人的事?我看你和他,关系不正常!”

    两人吵开了,事情传出,有些人又察觉到什么“新动向”。好在那时主要注意政治动向,对这类事没有深究,也许是不大相信吧:

    像我们这些人,平白无辜遭到这种奇异事变,不死去已经算是忍辱苟活,精神和生活的摧残,女的必然断了经,男的也一定失去了性。虽有妙龄少女,横陈于前,尚不能勃然兴起,况与半百老妇,效桑间陌上之乐、谈情说爱于阴暗潮湿之菜窖中乎。不可能也。

    事情平安过去了。又有一天,他实在烦闷极了,忽然异想天开,问杨秀玉:

    “你给我相个面好吗?”

    “好。”她过去揭开菜窖的草帘子,“你站到这里来!”

    从外面透进来一线阳光。他慢腾腾走过去,并没改那副潦倒、萎靡之状;而且像是有些犯愁,眉毛锁得更紧了些。

    她认真端详着他的面孔,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你的眉和眼距离太近,这主忧伤!”她说。

    “是,”他显得高兴起来,像是遇到知己,眉毛也舒展了些,“我有幽忧之疾。”

    “你的声音好。”她说,“有流水之音,这主女孩子多,而且聪明。”

    “对,我有一男三女。”他回答,“女孩子功课比男孩子好。”“你眼上的白圈,实在不好。”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和你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这叫破相。长了这个,如果你当时没死,一定有亲人亡故了。”

    “是这样。我母亲就在那一年去世了,我也得了一场大病。不过,那都过去了,无关紧要了。大相士,你相相我目前的生死存亡大关吧。我们的情况,会有好转吗?”

    “4月份。”她肯定地说,“4月份会有好消息。”

    外面传来脚步声,她赶紧向他示意。负责人走进来,他们正面对白菜垛工作。

    果然,入夏后他们的境遇逐渐好起来,8月份他算得到“解放”,回到了家里。

    孙犁给我们讲完了上面的故事以后,用古人的口吻评点说:“杨氏之术,何其神也!其日常亦有所调查研究乎?于时事现状,亦有所推测判断乎?盖善于积累见闻,理论联系实际者矣!‘四人帮’灭绝人性,使忠诚善良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对生活前途,丧失信念;使宵小不逞之徒,天良绝灭,邪念丛生。十年动乱,较之八年抗战,人心之浮动不安,彷徨无主,为更甚矣。惜未允许其张榜坐堂,以售其技。不然所得相金,何止盖两座洋楼哉!”

    其二:《高跋能手》。

    孙犁用下面一段文字,给我们叙述了他的第二个关于干校生活的故事:

    干校的组织系统,我不太详细知道。具体到我们这个棚子,则上有“群众专政室”,由一个造反组织的小头头负责。有棚长,也属于牛鬼蛇神,但是被造反组织谅解和信任的人。一任此职,离“解放”也就不远了。日常是率领全棚人劳动,有的分菜时掌勺,视亲近疏远,上下其手。

    棚是由一个柴草棚和车棚改造的,里面放了三排铺板,共住三十多个人。每人的铺位一尺有余,翻身是困难的。好在是冬天,大家挤着暖和一些。

    我睡在一个角落里,一边是机关的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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