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品 第五十回 湖心寺月娘祝发 伽蓝殿孝子迷途
然念头一动,定要嫁人。
有一个守备,六十多岁,闻此妾原有才色,在宦门得宠,守成了儿子,必然还有私房财物,使人去一说就成了。
许多族人苦留不住,儿子气成一病。
嫁去数月,那守备要她的金银,一无所有。
原是为利,见手中无物,又年残色衰,逐出不容当家。
羞见前子,自缢而亡。
前子孙不肯葬埋,后夫家埋在孤冢上,没一个人燎张纸。
满京人大笑她的指头在一家,身子在一家。
只为一念不正,把个好好的名节坏了。
可见“贞节”二字,到老不移,原是难的。
如没了丈夫,即时变心,与那娼妓的私情一样,算得什么人?
今日讲这夫妻恩爱,必到了生死不变,才是夫妻。
直接那二十六回,吴月娘与孟玉楼在淮安府相遇,同心守寡,住了年余。
那时大金兵马直抢过黄河来,南北音信不通,哪有个人传信清河县去?
孝哥的信,眼见得如石沉大海,一日日地远了。
也就说是死在乱军之中,再不消望有儿子了。
月娘待辞了玉楼归家,金兵大乱,路绝人稀,无路可归,只得死守,和小玉做些针指卖了,多少籴些米粮,助玉楼度日。
那玉楼又不肯使月娘费心,两贤相聚,一气同心,吃了长斋,如在一处修行一般。
那时安郎长十二岁。
孟二舅在湖嘴店房里收些房租,开个小米铺,将就一日讨几分银来买水菜吃。
到了次年,瘟疫盛行,孟二舅偶感时疾,七日无汗,吃药不效而亡。
玉楼、月娘痛哭一场,卖口棺木葬于湖心寺庄上。
不消说家下无人,只有一个蛮小厮叫进宝,是严州府买来的,十分痴蠢,全不中用,只好看门挑水。
家中无有得力之人,两个寡妇和小玉在家,安郎送在间壁学堂里读收。
玉楼时常到湖心寺水田庄上看看佃户做庄农,分几石租来家度日。
不料安郎生起疹子来,叫了老婆子来看病,不知道是疹子,只道是寒,错用了热药,变成了火症滚肠沙,把个十二岁的孤子,几日而亡,买口杉木埋在庄上去了。
不消说玉楼痛哭伤心,月娘思儿感切,两个寡妇哭的是各人的儿,落的是一样的泪,日夜悲啼,几番哀绝。
这玉楼守着孤寡,又有丈夫和公公的两口灵柩,现寄在湖心寺廓下。
南北大乱,几个家人差回真定府家去,至今二年不回,一个寡妇如何把丧柩送得回去,无可奈何。
正是: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伴断肠人。
又遇着饥馑荒年,淮城内外俱被水淹了,湖里水田浸烂,每斗米卖到一两二钱纹银。
这两个寡妇如何支持得住?
眼见得流落他乡,把些首饰、衣服,一件件命与小玉街货卖。
一两银子的物件,卖不出一二钱红银来。
些粗米,连糠和豆磨成粥吃。
月娘见玉楼没了儿子,一样孤寡,也舍不得辞她,没奈何,权且度日。
二人别无所事,连小玉都吃斋念佛,只好修些来生善果,再不消想今生的儿子了。
当时玉楼自二十一岁嫁了西门庆十五年,又嫁了李衙内七年,守寡三年,至今却好四十五岁。
吴月娘大玉楼一岁,也还是半老佳人。
两个寡妇子女亲人俱无,他乡在外,遇着兵火荒乱,饥馑凶年,如何过得?
有诗叹曰:世乱年荒家业空,他乡嫠守泣途穷。
慈乌念子哀头白,孤燕思雏洒泪红。
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