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人品 第五十回 湖心寺月娘祝发 伽蓝殿孝子迷途
榇遥难反舍。
两人命薄易飘蓬。
黄沙衰草淮河北,安得音书寄塞鸿。
话说金朝兀术太子和粘没喝、斡离不两路取江南。
兀术太子率兵五万,由山东从黄河岸下营,直到淮安。
粘没喝同蒋竹山、龙虎大王率兵五万,由河南从睢州,一路直取扬州过江,到建康府会齐,好去取临安。
那时蒋竹山先封了扬州都督,通知盐商苗青、王敬宇,已把奸细布在城里,各路的兵马虚实,件件打探详细了。
知道南宋兵马虚弱,只把重兵把守江口,全不能照管淮扬。
一路长驱,无人阻挡,过了黄河。
那淮安城百姓各人争逃怕死,连守城的兵俱走了。
这月娘、玉楼听知番兵过河,商议着往哪里逃躲。
玉楼道:“这湖心寺西边,有当初公公置买下两顷水田,四只水牛,四只黄牛。
知道北方大乱,不能回家,要在淮安立下产业。
不料公公弃世,连衙内不在了,如今还有几家佃户,住着十数间草房,每年讨些租。
我姊妹两人又没了男子,哪里去避兵?
只好暂向庄上藏躲。
这城里几间宅子,丢下锁着,随他兵来怎样,咱也顾不得了。”
一面说着,只街上走得男女乱乱纷纷,府县官出牌安抚,哪个是不怕死的?
小玉道:“趁如今不出城,到了临时就出不去。
今晚就动身吧!”
打裹些随身衣服被褥,小厮挑了。
金珠首饰藏在身边,一切家器只得抛下。
月娘、小玉原是空身的,赶乱里出城,雇个小船摇到庄上去。
这细户只得搬出三间空房来,安顿下她四口儿。
次日又使人进城,取些家器锅碗米粮来做饭,不提。
这村西头有一个小小尼庵,住着八十岁的尼姑,原是玉楼舍了二亩地盖的白衣观,要求子的,又舍了五分菜园与她种菜。
玉楼、月娘过庵去烧香,又到安郎坟头痛哭一场,宿在庄上,不在话下。
不消数日,金兵到黄河扎营,淮安人民已逃去大半。
多少有些兵丁,和府县官,同一个参将,如何守得?
只得投降。
金兵进城还杀掳了三日,方才住手。
那些放抢的夜不收们,还在村外河边各处搜寻逃民,见一人杀一人,见一口掳一口。
这湖心寺隔城不远,如何逃躲?
只见月娘向玉楼道:“孟三姐,我有一件事和你商议。
咱如今都没有儿子,是个老寡妇。
你还有公公、丈夫的灵柩不曾送回,是你一件大事。
只我是个孤身,终日想儿,也是望梅止渴,多分是没了。
连玳安也不得见他一面,把个小玉耽误了这几年。
我想这个苦命,原是个尼姑。
如今年兵马荒乱,一时间遇见番兵掳了去,把身子做不下主来,枉空守了几年寡,还害了性命。
不如此时把头发剃了,就在这庵上出家,咱姊妹们一个庄上住着做伴,我也不回山东去了。
落下小玉,等等平定了,捎信与玳安来领她家去。”
玉楼劝月娘说:“孝哥不知去向,日后还有指望,姐姐剃了头,孝哥回来,那时节怎么家去?”
月娘抵死不肯,即时请将庵里老姑子来,可怜月娘把头发因想孝哥愁得白了一半,分三路剪下来,剃作比丘尼,小玉在旁和玉楼哭个不住。
也是她平生信佛,前世道根,该从此成了正果:诗曰:一缕香云金剪开,当年玉镜照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