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潘文子契合鸳鸯冢
齐要卖。文子与仲先商议,田为可以膳生,山地可以做坟墓,余下砍柴供用,一举两得。遂将五十金买了这三间房屋,正中是个客坐,左一间为卧室,右一间是厨灶,不用仆人,两个自家炊爨,终日吟风弄月,遣兴调情。随又造起坟墓,打下两个生圹,就教佃户兼做坟丁。不过月间,事事完备。可惜一对少年子弟,为着后庭花的恩爱,弃了父母,退了妻子,却到空山中,做这收成结果的勾当。岂非天地间大罪人,人类中大异事,古今来大笑话!诗云:
从来儿女说深情,几见双雄订死盟。
忍绝天伦同草腐,倚闾人尚望归旌。
话分两头。且说勤学、牛儿两个仆人,奉了主人之命,各赍书回家。牛儿本是村庄蠢人,连夜搭船去了。勤学却是乖巧精细,晓得被龙丘先生斥逐这段情由,却又不想回家,倾倒将衣服变卖。制办布衣,像要远去的模样。正不知要往何处,心里踌躇道:“须暗随他去,看个着落,方好归家。”因此悄地叮咛了和尚,别了牛儿,潜住在寺里。又想起身上虽平日刻剥了些银钱,往来盘川不够,就把几件衣服,卖与香公凑用。等到文子、仲先起身过江,勤学远远随在后面,下在别只渡船,一路不问水陆,紧紧跟定,直至罗浮山下,打听两个买下住处,方才转身,连夜赶到家中。不想半月前,潘度与文子丈母,都是疫病身亡。其母蕙娘,因媳妇年纪已长,又无弟兄亲族,孤身独自,急急收拾来家,使人到杭州唤儿子回来支持丧事,要乘凶做亲。仆人往回十来日,回报:“一月以前,和着同读书襄阳姓王的,不知去向。”急得个蕙娘分外悲伤,终日在啼啼哭哭。正没做理会,恰好勤学到家,只道喜从天降,及至拆书一看,却是辞绝父母,弃家学道,教妻子转嫁的话语。蕙娘又气又苦,叫地呼天的号哭了一回,方才细问勤学的缘故。勤学在主母面上,不好说得小官人许多丑态,只说起初几个月着实用功读书,后来都被襄阳姓王这个天杀的引诱坏了,被先生一场发作,然后起了这个念头,径到罗浮山居住。并说自己暗地随去,看了下落,方才回转许多话,一一尽言。蕙娘听罢,咬牙切齿,把王仲先千万万剐的咒骂一场。心里没个主意,请过几位亲戚商议,要去寻他归家。又说:“这样不成器的东西,便依他教媳妇转嫁人去,我也削发为尼,倒也干净。”内中有老成的说道:“不消性急,学生子家,吃饭还不知饥饱,修什么道,再过几时,手内东西用完了,口内没有饭吃,少不得望着家里一溜烟跑来。如今在正高兴之时,便去接他,也未必肯来,白白折了盘川。”蕙娘见说得有理,安心等他自归不题。
且说牛儿一路水宿风餐,不辞苦辛,非止一日,到了湘潭家里,取出书来,递与家主。王善闻未及开看,先问牛儿:“二哥这一向好吗?”牛儿道:“不但二哥好,连别人也着实快活。”善闻道:“这怎地说?”牛儿将勾搭文子的事,絮絮叨叨,学一个不止。善闻叹口气道:“都是张三老断送了这个儿子也。”拆开书来看时,上写道:
男仲先百拜:
自别父母大人,来至杭州,无奈天性庸愚,学业终无成就。今已结拜窗友潘文子,遍访中山胜景,学道修仙。父母年老,自有长兄奉侍,男不肖是可放心,父母亦不必以男为念。所聘张氏,听凭早早改嫁,勿得错过青春。外书一封,奉达张三老来,乞即致之。
学道男仲先顿首
百善闻看罢,顿足叫苦。惊动妈妈,问了这个消息,哭倒在地,说道:“好端端住在家里,通是张三老说什么龙丘先生,弄出这个话靶。如今不知在那个天涯海角,好歹这几根嫩骨头,断送他州外府了。”善闻即叫牛儿,去请张三老,把书与他看了。你怨我,我怨你,哭哭啼啼,没个主意。长子伯达走过来劝道:“自是兄弟不长进,勿得归怨张三老。倘张亲家令爱肯转嫁,不消说道,若还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