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潘文子契合鸳鸯冢
不从,父亲只得同着张亲家,载了媳妇,寻到潘家,要在他们身上寻还这不肖子,那时把媳妇交会与他,看走到那里去。”张三老连声称是。作别归家,与女儿说知,讨个肯嫁不肯嫁的口语。女儿害羞,背转身来,不答应。张三老道:“这事关系你终身,肯与不肯,明白说出,莫要爱口识羞,两相耽误。”女儿被逼不过,方才开口,低低说道:“我女子家也不晓得甚么大道理,尝闻说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女儿只守着这个话,此外都不愿闻。”张三老道:“恁样不消说起,明日即去与王亲家商量,同往寻王二哥便了。”女儿道:“王郎不归,孩儿情愿苦守。若说远去跟寻,万无此理,恐传说出去了,被人耻笑。”张三老道:“守不守由得你,去不去却要由我。倘若王郎不归,你的终身,父母养不了,公姑养不了,将如之何!纵然有人耻笑,也说不得了。”女儿便不敢言,垂泪而已。
到次日,张三老来与王善闻说知,即日准备盘缠行李,央埠头择便船写了一个稳便舱口,张三老叫女儿收拾下船。这女子无可奈何,只得从着你父命。王善闻原带着牛儿同去,翁媳反在舟中见礼,倒是一件新闻。从襄阳开船,一路下水,那消二十日,已至京口换船,一日便到晋陵。王善闻同牛儿先上岸访问了潘文子家里,然后同张三老引着媳妇,并行李一齐到他家里。蕙娘蓦地见三个别处人领个女子进来,正不知甚么缘故,吃这一惊大小。及至问时,襄阳乡里人声口,一句也听不出。恰好勤学从外边入来,认得牛儿,方才明白是王仲先父亲、丈人、妻子,与他爱要儿子,闹攘攘乱做一屋。文子媳妇在里边听得,奔出来观看,见了张三老女儿,两个各道个万福。问道:“你们是哪里,为甚事到此喧闹?”张三老上前作个揖,打起官话,说出许多缘故。蕙娘问王善闻道:“你我总是陌路相逢,水米无交。你儿子与我不肖子流落在外,说起来,你儿子年长,明明是引诱我不肖子为非,我不埋怨你就罢了,你反来问我要人,可有这理么?如今现住在甚么水嘉罗浮山,你们何不到彼处去寻觅?若并我这不肖子领得归来,情愿拜你两拜。”张三老只管点头道:“说得是。既有着落所在,便易处了。”又问道:“潘大嫂,此位小娘子是甚人?”蕙娘道:“这便是不肖子的妻子,尚未成婚。”张三老道:“原来令郎也还不曾完姻。据老夫愚见,令郎既同小婿皆在罗浮山中,潘大嫂又无第二位令邻,何不领着令媳妇,同我们一齐到那里,好歹交还他两个媳妇,完了我们父母之情。他两个存住不得,自然只得回家了。此计可好么?”蕙娘听了,说道:“这也有理。”遂留住在家,王善闻、张三老于外厢管待,三老女儿,款留于内室。一是可待婚的媳妇,一个是未嫁的女儿,年纪仿佛,情境又同,因此两下甚是相得。当晚同房各榻,说了一夜的话。只是乡音各别,彼此不能尽懂。
次日,蕙娘收拾上路,自己有个嫡亲哥嫂,央来看管家里,姑媳两人,又带一个服侍的婆娘,连勤学也是四人。唤了两个船只,男女分开,各坐一船,直至杭州过江。水陆劳苦,自不消说起。非止一日,来到罗浮山。不道王仲先与潘文子,乐极悲生,自从打了生圹之后,一齐随得异症,或歌或唱,或笑或啼,有时登山狂啸,有时入般若庵与无碍和尚讲说佛法,论摩登迦的因果,似痴非痴,似颠非颠,给了十数日饮食。一日,忽地请过无碍和尚,将田房都送与庵中,所有衣资,亦尽交与,央他照管身后墓坟之事。老和尚只道他痴颠乱话,暂时应允。那知是晚双双同逝。正是:
不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
但愿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
明日无碍和尚来看时,果然并故,故是面目如生,即叫道人买办香烛纸马蔬菜之类,各静室请了几众僧人,择于次日诵经盛殓。这里正做送终功果,恰好勤学引着蕙娘、王善闻一干人来到,见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