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舒云旃历举得意人 知微子喝破发财诀
他个片甲不回,更何有广东、浙江、上海、天津之役?更何有《南京条约》。更何有五口通商?倘无五口通商,直至今日,上海仍是一片芦苇滩头,公等又何由到此?更何由发财?然则此辈败兵失地,正是为公等发财而设,岂非是列位的功臣么?”庆云道:“外国人的船坚炮利,只怕就换两个人出来,也未见得是胜仗。”冷雁士道:“然则当日请阁下做官如何?”庆云道:“我们不必谈那许多,就以上海而论,外国人花了几千万开了这个码头,筑了马路给我们做生意,就是你老兄今日也在这里就馆。一个人总要饮水思源,难道你倒说外国人不是好人么?”冷雁士听了这一番奇谈,只气得目定口呆,几乎转不过这口气,暗想道:“罢,罢,是我的不是。我何苦招惹他说话呢?”
只听得舒云旃又道:“你们不必争执这个,且等我把话说完了。庆云兄说一定要懂了外国话,才能得意,所以我举出杭阿宝、舒淡湖、孙三宝做个证据,足见庆云兄之言谬。至于能君所说,也未尝无理。我亲眼看见的一个人,就是敝相好王逸卿的鳖腿。”雪畦道:“是那个王逸卿?可是前回你叫他局来,他坐了一会,就要转甚么陆大人的局那个么?”云旃道:
“正是他这鳖腿,可不是烧火抬轿一流,是管写帐的。叫做诸阿三。从前只怕读过两天书,欢喜看看汤头歌诀。妓院里的人,偶然有点感冒,总是请他开个方子,常常也有点应验。后来不知怎样,被他在妓院里闹的出了名了,大家叫他诸先生,他就辞了鳖腿不做了。到外头挂起招牌来行医,居然大行其道。你猜是那一个?就是现在赫赫有名,出诊要四块八块的诸子纯。
不然我不知道,我前几天有点小病,也是请他看的。昨天到王逸卿家去,说起我有病,逸卿问请谁看的,我告诉他是诸子纯,逸卿才把他的出身,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此刻那诸子纯也很有几个钱了。难得他出身微贱,一旦挣到了这步地位,也算一个英雄了,以后若遇了富贵,人家请看病,再好好的巴结巴结,怕不大发其财么。然而他却是一个外国字不识,一句外国话不懂的。所以我说能君之言,也未尝无理。”
冷雁士在旁听了他的话,所述的事案虽觉怪异可喜,而听他的论断,着实荒唐。于是懒于听得,不等终席,便自起身,到自己房里,随手取过一本经世文篇解闷。他们在外面还是是哄堂聚讼,终觉得耳根不得清净,怏怏不乐,撇下了书本,斜溜着身子,出了大门,到马路上舒一舒恶气。信步走去,不觉穿过了两条马路,看见路旁一家,挂了一扇簇新的招牌,是“知微子命相”,旁边帖着一张小红纸条儿,写着“小批减取一角”。
雁士暗想:“这些江湖术士,操此绝无证据之谈,哄人钱财,殊为可恨。”既而又想道:“这也是文人落魄的末路,我何必恨他?”再抬头看看他那红纸条儿,所写几个字笔势遒劲,饶有古意。想来江湖术士,那有这一笔好字?多管是个文人,我何不借算命为名,与他谈谈,或者可以消除点抑郁之气。在自己身边一摸,恰好还有一角小洋钱,便踱了进去。
只见那知微子神清目秀,气度娴雅,确不像是个江湖子弟。
因拱拱手说道:“先生请了。小弟要来请教算一个命,但是我所以求算之意,与别人不同。别的都不问,单问有发财之日没有?苟无发财之日,可有饿死之日,只问这两层。”知微子道:
“天不生无禄之人,是有命之人皆有禄。至于发财不发财,饿死不饿死,却关夫人事与命无涉的。但是赋禄也有厚薄衰旺之分,倒可以查一查检。”雁士道:“小弟今年四十岁,看别人发财,实在看得眼热了,因此要算一算自己的命。”说罢,便告知生辰八字。知微子排成四柱,分配了官印财劫,放下笔来,一想,道:“贵造日坐文昌,时上正印透露,又是八字纯阳,是个读书种子。性格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