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个马林不是马,比牛还牛
草,算是功德圆满了。仲甫兄啊,再下去,办党举事,那真是险棋一着,其险,不亚于兄当年投身暗杀。这着棋,若是走得顺当,众人一齐来为兄拾柴,倒也是一说,但是看兄近期之相,心气尤为不顺。弟前几日还同郑超麟他们谈起兄,说陈仲甫这个人向来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的,若受人制约,那还不怒发冲冠翻江倒海?仲甫兄,真的,眼下既如此受制,又何必冒险举事?兄虽小我八载,今岁也届四十有二,再过八载便是知天命而年。兄今日好歹听弟一句劝,明智之选,还是在文化界寻一份可靠工作,或著书,或编辑,或翻译,一则研习学问,二则颐养余生,衣食丰裕,岂不快哉?说句大实话,有了稳定的收入,好好养家糊口,也是一个男人应尽之责。”
“男人应尽之责,不光是养家糊口。孟邹,你今日这番话,多言了。我记得一年半之前,也是在这里,你劝我别革命了,腔调是一样的。孟邹,我不会听你的。”
“当然当然,”汪孟邹说,“弟之言你可以不听,为党是重要的。可是养家糊口,也不是不重要啊。兄知道嫂夫人好几回去洗烫店做工挣钱么?”
去洗烫店做工?做什么工?陈独秀闻所未闻。
傍晚回家之后,他就对妻子瞪起了眼。
“我在广州不是每个月都给你寄钱的吗?我在上海不是还有几笔稿费吗?再怎么着也不至于饿死嘛,何必扔下孩子偷偷给人家洗衣裳?”
高君曼一听眼睛就湿了:“当家的啊当家的,凭你那点稿费,能过什么日子啊?想买只鸡给你给孩子补补身子,都得算计来算计去,你倒还来瞪我的眼珠子!喊你当家的,你当什么家啊!”
陈独秀一时无言。高君曼扔下锅铲就哭起来。就在这时候,陈独秀听见黑子在门外喊:“爸爸!来客啦!是洋人!”
黑子高兴这时候来客人,他知道,爸爸的火气只有在泡茶的时候才能浇灭。但是孩子这一回错了,这位洋客人所带的礼物也是火气,一杯龙井根本无济于事。
马林说:“请允许我再说一遍,陈独秀同志,我迫切地想了解中国共产党在这一周的活动情况。”
陈独秀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册《共产党》月刊,模样极不情愿,瓮声瓮气说:“李达仍然在编《共产党》月刊,这是本月号。张国焘忙于在全国建立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分部。就这样。”
这几句话,两人都用英语直接交谈了,担任翻译的张太雷便显得无所事事。张太雷冲黑子做怪相,先鼓腮,装猪八戒,再捏鼻托腮,装狐狸。
马林说:“没有了?”
陈独秀说:“没有了。”
“建立分部,扩大党的工人阶级基础,非常重要。请谈谈详细情况。”
“哪能每周都有情况!”陈独秀终于忍耐不住,双眉一跳,几句中文说得声色俱厉,“哪有那么多的情况!我这客厅又不是字纸篓!真是笑话,笑话,笑话!”
张太雷吓一跳,不敢翻译。马林无法听懂中文,但是明显看出了陈独秀的不悦,于是便说:“请耐心,陈独秀同志。我听说国民党很注意在各地招收党员,因此,对目前只有几十名党员的中国共产党,我不能不表示更多的关切。”
陈独秀又说英语:“请问,共产国际总部在哪里?”
马林不无惊异,说:“莫斯科呀!”
“莫斯科离上海多少路?”
马林瞪圆眼睛。
陈独秀说:“你从荷兰赶到中国来,路上走了几天几夜?”
马林还是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陈独秀说:“中国有句俗话,叫天高皇帝远!皇帝远了,你再汇报,他也听不见。凭什么要我一礼拜汇报一次?累不累?你不累我累!”
马林总算听明白了,并且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