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以脱他的鞋,但取不了他的头
憩歇在凉亭对面的客栈里。
“他走了?”杨开慧问。
“对于这个神枪手来说,秋收暴动已经开始了。”
“一个下雨天,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一定是有理由的。”
“今天把你带来这里,确实是想托你一件事。”毛泽东在凉亭里坐下,揩揩湿了的黑发。“若是石头献出了生命,你要帮助一下,把他跟他的父母、姐姐葬在一起。让他的右臂与左臂葬在一起。”
妻子觉得难以理解:“我来帮助安葬?”
丈夫说是。
“你的意思是,”杨开慧说,“他会牺牲?”
“暴动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是军人,更可能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要托我?你不能帮助他安葬吗?”
“也许,那个时候,我也没办法托你了。”
妻子松开孩子,吃惊地看看丈夫。
“是的,”毛泽东看着凉亭外密密的雨丝。随着风的强强弱弱,雨丝会织成各种各样的图案。“也许我真的会没有办法的。”
妻子明白了丈夫的意思,说:“你的话,我听懂了。”
“握枪之人,为枪所伤,是最容易发生的事情。”
“妈妈,饿了,”儿子说,“回家。”
杨开慧抱住孩子,突然轻声问丈夫:“能不暴动吗,润之?”
“我们共产党,要是现在还不下决心建立自己的武装,小岸英日后大起来,就不会有幸福日子过。”
“这个理,你说过好几遍,我懂。”
“只是还有点怕?”
妻子没有回答。半晌,她说:“怕失去你。”
毛泽东细想一下,说:“开慧,只要我们组织得好,秋收暴动是能够成功的!我们全家五口人,我想,不会少了哪一个,你就称放心吧。岸英,你真饿了?爸爸也饿了,我们这就上驴车,好不好?”
武汉继续闷热。隐蔽在汉口的中共中央机关,准备分批撤往上海。周恩来已着手开始做这工作。邓小平所在的中央秘书处进入了有条不紊的忙碌。
主持着中央工作的瞿秋白在汉口深居简出,静着心注意着全国的局势。但是这几日他的心境却被搅乱了,关于秋收暴动的一些筹备问题叫他心烦意乱。问题又是湖南的毛泽东从湖南提过来的,毛泽东这人总是有新见解。瞿秋白一直觉得他与毛泽东彼此心通,但是有些问题提得突兀,他也难以决断。别看舵手不划桨,坐在船尾,舵手是最难做的。上台不久的瞿秋白对此已深有感觉。
他听着许多议论。这种议论接连两日来都在船舵周围嗡嗡回响。
“暴动打什么旗帜,不是毛润之一个人说了算的,党是有明确决议的!”“秋白同志,你现在已经处于中国共产党舵手的位置,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原则问题你不能让步。领导秋收起义不是办一期《湘江评论》,信口开河怎么行?不能由着他毛泽东的性子来!”“你是临危受命,秋白同志。现在全党对你期望很高,你一定要坚持真理。你的形象,不是你个人的形象,是党的形象!”
瞿秋白坐在半开的窗户前面,解开衬衫扣子。杨之华及时递来一把扇子,他说一声谢谢,然后就摇扇,摇得很慢。瞿秋白原来是想请毛泽东去上海的,中央机关要搬到上海租界去,瞿秋白想与毛泽东一起在上海共事。但是毛泽东说不愿住高楼大厦,愿意到农村去,愿上山结交绿林朋友。毛泽东脾性倔,但倔得合理,湖南没他也真不行,瞿秋白也便同意让他去筹备秋收暴动,头衔是中央特派员。谁知这个特派员在一头扎到湖南农村开了一系列的调查会后,马上就土地革命问题和暴动问题,提出了一系列与中央口径不统一的见解。比如,他主张不能光没收大地主的土地,中小地主的地也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