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以脱他的鞋,但取不了他的头
茸茸的手臂,一把揪住毛泽东的领子:“你做屁个棉布生意,分明是做军火生意的!你是共产党中秋暴动分子!给我抓起来!”
两个身背大刀的团丁虎狼般喝应一声,立即扭住毛泽东双臂。毛泽东痛得一时弯了腰,呻吟了好几声。
团丁队长一挥手,说:“押到团防局去,立即处死!”
毛泽东顿觉有一股热血往脑袋上涌,他开始挣扎:“我是生意人!我犯了什么法?快放了我!”
“放人?你少罗唆!”两团丁把毛泽东的双手又反扭得紧了一些,“有废话,一会儿见了阎王爷再说!”
团丁队长忽然说:“把他的鞋脱了!”
毛泽东抗议:“脱了,脚痛。”
“一定要脱,一定要脱,”团丁队长说,“你脱了鞋,枪毙你之后,你就没法子从阴间跑回来吊我们的命了!”
团丁们哈哈笑,一齐说:“脱鞋!脱鞋!”
毛泽东被迫脱了鞋。两只黑布鞋被团丁拎起,一东一西扔得老远。
松了手臂之后,毛泽东感到整个背部都热辣辣的。现在怎么办?他问自己,他一时没有答案。这个团丁队长看上去很野蛮,也很狡猾。比起湘潭团防局的那个患哮喘病的汤排长,比起武昌六渡桥的那个闪着金牙的便衣,这个团丁队长明显要难对付多了。
“磨蹭什么?走!”两个背大刀片的团丁对他一声吆喝。
这两个团丁紧紧地夹着毛泽东走,一前一后。他们料定光着脚丫子的毛泽东已经跑不掉了,看上去这也是个书生,脚脖子白白的。
二十来人的这一行队伍就这样慢吞吞地向团部走。他们逶逶迤迤出村,翻过石桥,绕过凉亭,沿着一条长满星星点点的野菊花的山道走路。
团丁队长走在最前头,仰着阔脸,高吼一支谁也听不懂的山歌。毛泽东则走在队伍最后,被两个大刀片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夹着。
毛泽东觉得脚底板越来越痛。更痛的,则是心。他想,一定要走,要快走。秋收暴动已经开始了,若今天这条命害在这支小小的团防队手里,实在太冤。他于是在山道转弯的地方,回过脸,悄悄朝身后说:“老总,行个方便。”
团丁眼一瞪:“少废话!”
毛泽东低声说:“你是湘潭人?”
团丁一愣:“你怎么知道?”
毛泽东见他口气有松动,便摸出两枚银洋,悄悄递在身后:“我见老乡,你见银洋。”
走在最后的这名团丁既不作声叫唤,也不敢接银洋,只是一遍又一遍瞧瞧前面的队伍。毛泽东又说:“我是知道的,团丁也都是受雇的,日子也苦。我好几个亲戚都是当团丁的。”
团丁悄声说:“你也要给前面的!”
毛泽东心里一喜,又拼命掏摸口袋,加递了两枚银洋。后面这个团丁接过四枚银洋,自己数下三枚藏好,便一个箭步上前,将剩下的一枚银洋塞在前面一个团丁的手里。那团丁眼睛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慌忙收起银洋。
毛泽东霎时心定了不少,真庆幸自己多带了几块银洋出门。
他现在还是赤着脚跟着队伍走,寻思着脱逃的机会。他紧张地望着队伍的最前面,团丁队长还在那里“山妹子情妹子”地吼着,走得摇摇晃晃。
毛泽东还在犹豫不决的当儿,忽然就感到腰上被一个指头戳了一下。他触电般地一回头。
走在最后的团丁神经紧张地指着半里路开外的一幢白墙黑瓦平房,悄声说:“石老板,团防局!”
再不走不行了。生死之距,只有半里地。毛泽东再不管地形是不是有利,忽然就一猫腰,赤脚一窜,窜过路旁树丛,奔上了山坡。
眼看毛泽东跑得没影儿了,队伍最后的两个大刀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