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隐秘钱殇
王和霞的担保公司里,相当一部分本金都来自高利贷。公司正常运转的时候,王和霞利用自己贷款的利息高于高利贷而获利,贷出去的钱能够按时收回,王和霞也不用担心高利贷的问题。
可是现在的经济形势骤变,偿还之前的高利贷和利息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随着担保公司的客户倒闭的越来越多,王和霞偿还不了的高利贷也越来越多。当年1分利的5000万元借款,已经演变成了几个亿的包袱了。
“借高利贷,放高高利贷”,曾经是王和霞的生意经,按照这个生意经,只要放出的贷按时还,前面几个环节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但是当问题偏偏出在这个环节的时候,王和霞的生意经就出问题了。如同其他的企业主一样,“跑路”,也变成了王和霞的必然选择。
除了融资难,还有微观层面的制度之弊。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来袭,中央政府提出了“4万亿投资”计划。在如此强力的兴奋剂的刺激下,中国经济保持着高时速,大有一枝独秀的劲头。
“4万亿投资”计划伊始的2009年,企业迎来一次“发展的春天”。当时,大大小小的银行,主动找企业放贷。2008年前后,温州企业迎来了一次扩大生产、多元转型的集中期。
尤其突出的是,前期需要大投入的新能源光伏产业迅速发展起来,最终导致了产能过剩。有不少从事传统制造业的温州企业,把光伏转为了企业转型的最佳寄托,如温州最大的眼镜制造商信泰集团。
当然,房地产投资也是大多数温州制造企业不肯放过的投资领域。2010年,温州百强企业中,有一半的企业涉足房地产,这被媒体形象地称之为温州制造业的“地产化生存”。
从银行拿到大笔贷款,温州企业马不停蹄地扩大生产,买地建厂购设备招聘人才,或转行投资房地产或光伏产业,忙得不亦乐乎。当然,最初的3年,无论是哪一个行业,都属于投入期。2011年,就在回报在望之时,国家政策大变,银根收紧。原本殷勤主动放贷的银行,开始纷纷变脸成强硬的“催款人”。
此时,民间信贷又一次充当了温州企业的“救命天使”。然而这所谓的“天使”,却有着无比贪婪的欲望。银行金融政策越是收紧,民间信贷的利率就越惊人。为了维持扩大后的企业的正常运转,温州中小企业别无他法,只能承受着民间借贷的“压榨”。一位企业主如是说:“患者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突然把手术刀拿走,无影灯关掉,患者怎么办?这个时候,来个开口要红包的医生,能救活你,你给不给钱?只能给,还得感谢他。”民间信贷就是那索要红包的主刀医生。
在银行催款的同时,温州民间信贷为中小企业提供还款金额,一定程度上催热了民间金融的市场行情。在中小企业需要再找银行借款时,“以存定贷”的方案又出台,此中所有的“存”毫无疑问也来自于民间借贷。
今年初,一位温州企业主拿着抵押物证件,去当地一家银行寻求贷款。该银行人士告诉他,存款准备金多次上调,再加上银行储蓄增幅减缓,根据银行“以存定贷”原则,该行如今已“无钱可贷”。“如今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利率上浮100%,你依旧还是贷不到款;要么你去拉存款,我们再给你贷款,利率可以低些,月息6厘。”
迫于无奈,该企业主找到方培林,让他在规定时间里拉到一定规模的存款,开出的条件是:月息4厘。这意味着,该企业主为这1000万元存款,每月要额外支付4万元的佣金。即便如此,月息1分左右的银行贷款利息和额外佣金,对企业来说还是比较划算,毕竟他能从银行贷到款,且比月息5分以上的高利贷低很多。
于是,该企业主会根据存款期限、金额,预先向方培林支付这笔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