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偶然遇鬼姑谭鬼 蓦地聆仙急觅仙
老脱替他箍在头上。又向那只袖里摸出口口着上,腰边取出杖来与他拿了。叫儿子拜你的父亲,拜,拜,拜,拜了四拜。老脱道:“列位众亲,恕他年幼,又是孝子,礼数不得周到,另日登门拜谢。”又叫福缘作揖,团团逐位作一个相唤喏。
那尚德在旁边看了,目定口呆,气得死去还魂,他就开口道:“既有儿子,如何不早说,今日方领来?”老脱道:“三日成服,正不迟哩!”尚德嗨道:“从不闻得有这个大儿子。”老脱道:“邻邻舍舍都知道,你叫做侄儿,反不知道,想是不大上门的。”众邻舍一齐道:“小官人三月十五生的,我们通吃他的糖过。你看好个模样,与过世老太公一毫不差。是个有造化的。”计氏共莲姐真真得了活宝一般快活,这个抱一会,那个搂一会。尚德肚里思量,说话不知说那一句好。挣了半响,挣得一句道:“伯伯遗嘱田园我是要的,讣状我要列名的。”计氏道:“啐,没廉没耻的小乌龟,只吃你不认得字。伯伯遗嘱道:寄子回来,一由田也没得分的。伯伯遗嘱不曾叫你打我,不曾叫你逼我们一齐改嫁。你这个吃狗屎的强盗,狗畜生!”众邻舍一齐道:“这个不该,这个不该。”尚德已自醉了,又挣了半响,挣一句道:“田园是要的。”计氏道:“稻草也要与牛吃,不与你这畜生!”只见厨子摆出饭来,邻舍叙齿而坐。尚德亦坐在桌角边,面如灰土,比前大不同了。挣了半日,又挣一句道:“小阿妈养的,算不得数。”邻舍道:“此言差矣。妻有小大,子无嫡庶。帝王之家,正宫无子,也是庶子继位。兄这样的都不晓得。”福缘跳进跳出,早有两个丫鬟跟随伏侍。果然是有福之人人伏侍,他一毫没生也不怕,自由自在。老脱看了,好不眉花眼笑。吃了一会酒饭,山人写讣状,单写孤子蒋福缘泣血稽颡拜。尚德道:“我呢?”众人道:“论起大道理,定是不该写的。但向令伯母老太喜你,或者搭一名在侧边。”计氏骂道:“强盗畜生,我家没有这打尊长的侄儿,快走出门。走得迟些,叫小使们一顿孤拐!”尚德道:“伯伯许的田产,定要说个明白。”正说之间,讣状已将屏风贴了,摆在门首。只是尚德心上不平,口中只说要田要地,要讲明白。计氏又在内骂个不了。邻舍内有个老者嘴直,说道:“蒋大官,我对你讲:大丈夫八字生成,妻财子禄,一毫强求不得的。有这样一位令弟,他大来自然看顾你。此时新丧之际,要长要短,觉得与情理上不便。”尚德道:“我只要遗嘱上分内东西,又不分外多要。”老者道:“虽非分外,只是大官不该冲突伯母,所以令伯母心上不肯。大官若依我说,向令伯母作礼,赔个不是,待我们说个人情,些须送些罢了。”尚德依老者说,要得东西,只得走到伯母跟前拜了四拜。计氏道:“拜也没用。”又向莲姐作揖,莲姐道:“在先你忒凶狠,所以伯母心上不愤,对我说也没干。”尚德赔了礼,吃了许多没趣,窘到没安身处。
老者又对老脱道:“江外公,你是内亲,去说个方便。令亲有的是米粮,看蒋姓面上,与他几石做一念罢。”老脱去对计氏讨个方便,计氏只得允从道:“若不是高邻与江外公说人情,还要官法处他。今依高邻、江外公说,待七七已毕,赏他谷子五石罢了。”蒋尚德此时正叫做哨官跌折腿,兵驮也不敢做声。也不敢向内里走一步,到灵前拜了四拜,又向伯母作个揖,索然而去。
外面早有吊孝客来,福缘回礼,老脱陪茶,一日清清楚楚,整整有条。当夜留老脱安歇,灯下莲姐与老脱外公长,外公短,细说前情。老脱只是笑,莲姐只是哭,莲姐千恩万谢。老脱道:“你不须谢我,日后教儿子,做个富贵好人,不要欺剥贫民,不要酷虐下人,做些好事,恤孤怜寡,年年布施些贫汉,不枉我看他一场。”莲姐愈加感激,口口道:“外公之恩难报。”老脱自此在蒋家宿歇有十余日。老脱乃是好动不好静的人,只虑尚德来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