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矢热血世勋报国 全孤祀烈妇捐躯
,只留个瑞贞与孩子三个了。武恭人道:“这个光景,前路怎生去得?不如只在城中寻个自尽,与老爷同死倒好。”瑞贞道:“奶奶,婢子也非贪生。但这点是老爷骨血,姚氏绝续所系。奶奶平日爱惜婢子,也为这点骨血。到如今若老爷死节,这小儿关系越重了。奶奶、婢子若死,此骨血托之何人?勉强偷生,只为活得一时,还可管他一时,总为存孤。”不谓裙钗女,能存程杵心。嘤嘤凄语处,清泪几沾襟。两个又捱着走。不多路,只听一声喊,赶出几个人来,却是官兵拦住去路。见他两人行李虽无,却有颜色,道:“不要别处去了,前面有倭子,有贼,到我们营中去快活去罢!”把他两个推着叫走。曹瑞贞道:“你们是官兵,怎敢如此无状!这是姚爷奶奶。”官兵道:“甚么姚爷奶奶!我们陪睡的,那一夜不是奶奶小姐,营中尽多,不作。肯走便走,不肯走拴了走。再无礼,刀在这里,不学砍你这一个人。”便拔出刀来。武恭人道:“你砍!我朝廷命妇,在城中已拼死了。”官兵叫且拴起来。只见曹瑞贞从从容容的道:“你们不消性急得,这位是位夫人,他断不失身的。不若你放他去,我随你去。”众兵道:“怕他甚夫人,偏要拿他去。”一个道:“只怕他随我们去快活得紧,赶他回不回哩。”又一个道:“这个儿年纪小,人儿好,说话也软款,等他随我们罢。要那老货做甚么!”
军中无阿蒙,纪律渺如风。战怯惟工掠,纠纠虎豹雄。
只见这些军士,把武恭人推上几推道:“去,去!饶你这老货!”那曹瑞贞道:“我还要与奶奶说几句话。”向前把这怀中孩子,递与恭人道:“这骨血交与奶奶了。奶奶快去,我断不辱身负老爷,负奶奶。”就在地下,把恭人拜上一拜,又道:“奶奶快去,同死无益。小子无人看管。”恭人早已知他意了,两下各洒了几点眼泪,恭人一步一回顾的去了。
此别岂生离,还恐成死诀。洒泪着草间,点点尽为血。
瑞贞故意坐下道:“倦了,少坐一坐。”众兵士见他年少标致,也爱惜他,任他少歇,不遽催促。坐了老大一会,恭人约莫走也有三五里远,且不知往那一路去,不可追赶了。兵士立的立,坐的坐,也久了。有一人道“去罢”,来催瑞贞。瑞贞道:“去那里去?”众兵道:“随我们营里去。”瑞贞道:“我不去了,死只死在这里。”众人道:“你说的,放他去,你跟我们。仔么变卦,性命不是当耍的!”瑞贞道:“你道我恋性命么?我只不欲三个同死。如今我死甘心的了。”一个向前道:“不要胡说,快走!”那瑞贞倒剔双眉,竖着眼道:“朝廷养你,要为朝廷守城池,救百姓。如今城池已失,不能救护,反在此掳掠百姓,王法何在?我今日有死,断不从你!”众人做好做歹的道:“这等道学话,没人听你。去是决要去的。”便来推扯。那瑞贞拼定一死,也就出口道:“奴贼!焉有命官之妾,随你奴贼走么!”
殉节乃吾分,狂夫毋妄图。拚此血一腔,化碧溅长途。
这干兵,恋着他的色,只要迫胁他,从没个杀他之意,却当不得他千贼万贼,骂得不堪。放了他去,小的不得,连老的不得,空混了半日。一个陡起凶心,劈头上一刀,可怜瑞贞竟骂贼而死。
玉骨不受涴,宁向秦柱碎。身碎名则完,千秋有余美。
武恭人自己抱了孩子,不知往那厢走,只得向人问路,寻个没倭子没兵处去。又怕人胡哄他,道老人家还老实,公公、婆婆也不知陪了多少口。孩子未曾周岁,失乳,哇哇的哭。拿出身边金珠,向人家老妪,或是小孩子,换些饭,自嚼了喂他。还藏些救他路上饥。在路纷纷的听得人说个不知兵不知倭子,杀了一个女人,极标致,小脚,上穿甚么,下穿甚么。恭人晓得是瑞贞了。满眼垂泪道:“罢!你真不负我夫妇。你倒了了,只是你舍了救我,却把这孩子丢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