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走安南玉马换猩绒
:“你看这起椎髻妇女,手内捧着珊瑚的,都是国内宦家大族的夫人、小姐。”杜景山道:“好大珊瑚,真宝贝了。我看这些蛮娘妆束虽奇怪,面孔还是本色。但夫人、小姐怎么杂在男獠队里?”朱春辉道:“他国中从来是不知礼义的。”看到后边,只见一乘龙辇,辇上是檀香雕成、四面嵌着珍珠宝石的玲珑龛子。龛子内坐着一个圣僧,圣僧怎生打扮?只见:
身披着七宝袈袈,手执着九环锡杖。袈裟耀日,金光吸进海门霞;锡杖腾云,法力卷开尘世雾。六根俱净。露出心田;五蕴皆空,展施杯渡。佛国已曾通佛性,安南今又振南宗。
话说杜景山看罢了圣僧,同着朱春辉回到朵落馆来,就垂头要睡。朱春辉道:“事到这个地位,你不必着恼。急出些病痛来,在异乡有那个照管你?快起来,锁上房门,在我那边去吃酒。”杜景山想一想,见说的有理,便支持爬起来,走过朱春辉那边去。朱春辉便在坛子里取起一壶酒,斟了一杯,奉与杜景山。杜景山道:“我从来怕吃冷酒,还去热一热。”朱春辉道:“这酒原不消热,你吃了看,比不得我们广西酒。他这酒是波萝蜜的汁酿成的。”杜景山道:“甚么叫做波萝蜜?”朱春辉道:“你初到安南国,不曾吃过这一种美味。波萝蜜大如西瓜,有软刺。五六月里才结熟。取他的汁来酿酒,其味香甜。可止渴病。若烫热了,反不见他的好处。”杜景山吃下十数盅,觉得可口。朱春辉又取一壶来,吃完了,大家才别过了睡觉。
杜景山却不晓得这酒和身分,贪饮了几盅。睡到半夜,酒性发作,不觉头晕恶心起来,吐了许多香水,才觉得平复。掀开帐了,拥着被窝坐一会。那桌上的灯还半明不灭,只见地下横着雪白如炼的一条物件。杜景山打了一个寒噤道:“莫非白蛇么?”揉一揉双眼,探头出去仔细一望,认得是自家盛银子的搭包,惊起来道:“不好了,被贼偷去了。忙披衣下床,拾起包来,只落得个空空如也。四上望一望,房门又是关的,周围尽是高墙,想那贼从何处来?抬头一看,上面又是仰尘板,跌脚道:“这贼想是会飞的么?怎么门不开,户不动,将我的银子盗了去。我便收买不出猩猩绒,留得银子在,还好设法。如今空着两只拳头,叫我那里去运动?这番性命合葬送了。只是我拚着一死也罢,那安抚决不肯干休,少不得累及我那年幼的妻子出乖露丑了。”想到伤心处,呜呜咽咽哭个不住。
原来朱春辉就在他间壁,睡过一觉,忽听得杜景山的哭声,他恐怕杜景山寻死,急忙穿了衣服,走过来敲门,道:“杜兄为何事这般痛哭?”杜景山开门出来道:“小弟被盗,千金都失去,只是门户依然闭着,不知贼从何来?”朱春辉道:“原来如此,不必心焦。包你明日贼来送还你的原物。”杜景山道:“老客说的话太悬虚了些,贼若明日送还我,今夜又何苦来偷去?”朱春辉道:“这有个缘故,你不晓得。安南国的人虽不晓得礼义,却从来没有贼盗。总为地方富庶,他不屑做这个勾当。”杜景山道:“既如此说,难道我的银子不是本地人盗去的么?”朱春辉道:“其实是本地人盗去的。”杜景山道:“我又有些不解了。”朱春辉道:“你听我讲来:小弟当初第一次在这里做客,载了三千金的绸缎货物来,也是夜静更深,门不开,户不动,绸缎货物尽数失去。后来情急了,要禀知国王,反是值馆的通事官来向我说道,他们这边有一座泥驼山,山上有个神通师长。许多弟子学他的法术,他要试验与众弟子看。又要令中国人替他传名。几遇着初到的客人,他就弄这一个搬运的神通,恐吓人一场,人若晓得了,去持香求告他,他便依旧将原物搬运还人。我第二日果然去求他。他道:你回去时绸缎货物已到家矣!我那时还半疑半信,那晓得回来一开进房门,当真原物一件不少。你道好不作怪么?”杜景山道:“作怪便作怪,那里有这等强盗法师?”朱春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