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走江湖寇四爷卖武 羡科名秦二官读书
了。虽说是寇家的世业,却一半也是荒年所累。眼见得今年收成是无望的了。我们家里或者捱几天老米,还不至于怎样。至于本村的人,恐怕有十居其九不得了的呢!”绳之道:“大哥说得是。老人家剩下来的南瓜,今年只怕用得着了。”亢之道:“兄弟说的止合了我的意思。再等几时,看真是过不去的时候,就发了出来,也小枉了老人家积存儿十年的心事。”绳之道:“可不是吗?老人家原说过的:闲时备了急时用。若到了急时还不用,倒不如不备了。并且水旱偏灾,是各处代有的。倘使各处富有之家,平时都预为之备,等到遇了饥荒年岁,就拿出来周济邻里,能得处处如此,哪里还有逃亡之人?各处都没有逃亡之民,更哪里有挺而走险之事?说起长治久安来,未必这个就是长治久安之策,然而也未尝不是长治久安之一助呢。”
诸公,请不要把这一番话作听了。此刻各处闹饥荒、闹米贵的时候,也是各处谋自治的时候,自治会里的先生,何妨用戥子把这句话称一称分量,看值得研究不值得研究?如果一家办不下来,并合了十家、百家,看还办得办不得?也不枉了我说书的多一番嘴。如果诸公只当听了,或者当一句迂阔话听了,那就算在下的白讨厌一场。闲话休提,言归正转。
原来秦亢之、绳之的父亲秦谦,是一位务农力穑的长者。每年在自己菜园的隙地上,种了许多南瓜。到了秋深的时候,南瓜成熟了,那大的足有三四十斤一个,小的也不下十来斤。他是个小康之家,还不至于拿南瓜当饭吃,当蔬菜呢,也吃不了多少。所以他每年南瓜成熟时,便都将来削了皮,切了块,煮个稀烂,打成了糊,却拿来糊在竹篱笆上,犹如墙上加灰一般。年年如此,糊得厚了,便把他剥下来,堆存在仓里。有了新南瓜,重新再糊。如此积存了两大仓。家人们都不知他作何用处,他也并不说明。直到临终的时候,方才吩咐儿子说:“你们享尽了太平之福,不曾尝着荒年的苦处。我积了几十年的南瓜,人人都当他是一件没用的东西,我死之后,你们千万不可把他糟蹋了。万一遇了荒年,拿出来稍为加点米,把他煮成粥施赈。这是我闲时备了作急时用的,你们千万在心。”亢之、绳之两个受了遗命,年年也照样收存。这一年恰遇了荒年,所以他弟兄提议起来,喜得志同道合,没有异言。只等认真过不去的时候,便举办起来。
果然这一年五月里,霪雨一月,六月里又下了一场冰雹。吓得乡下人一面央了地保到县报荒,一面打了包裹,提了筐篮竹杖,携男带女的,都要逃荒去了。绳之得了这个消息,连忙出外止住众人。亢之便走到自己的秦氏家伺里,开了大门,邀了十多个上了年纪的村中父老到来,对众宣言道:“列位乡邻呀!自古说,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朝难,今年不幸遇了荒年,列位要出外谋食,在下怎好阻止?但是一层,逃荒出去的,人家看得就是叫化子。一切施粥施饭,难免馊的、臭的都夹杂在里面,这还是小事。那些地方官,还要说我们滋事,无论到了那一处、,都被他驱逐出境。流离浪荡的,还不知那一天才可以回家呢?我们历代乡邻,忽然今走散了,岂不伤心?”说到这里,那几个父老已经唏嘘流涕了。亢之又接着道:“天幸我家薄薄的有点积蓄,不至于就要逃亡。况且我先父在时,历年积存的南瓜不少,原是备作荒年之用的。在下的意思,今日便勉承父志,发了出来,与众乡邻一同享用。众位便各自归去,察看田地,有可以补种的,补种起来,有可以改种的,改种起来。天可怜我们,几个月后,还望有点收成,就可以慢慢的捱过去了。”绳之接着口道:“万一不然呀,把我们的储藏都吃完了,天气还没有转机,那时候,我弟兄们也打着包裹,和众位一伙儿逃荒去。此时断没有任着各位星散,我弟兄在家安享之理。”说到这里,那几个父老早已感激得号陶大哭起来,同声说道:“难得秦家两位相公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