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触目惊心急向蛾眉争坐位 输情到底何妨月老定双栖
,敢申山海”之句,方略略放心道:“观此数语,尚来尽变初心。”沉吟了半晌,忽又想道:“他朱门,我蓬户,已自悬殊,所恃者,数行诗耳。今看此二词,赵小姐之才,司空约已自服倒,则数行诗又不足恃矣,所恃者前盟耳。但我与司空始俞盟,又无实据,不过在和诗微存一线耳,有影无形,认真亦可,若不认真,亦无理与他争论。”细想到此,则这段婚姻危如朝露了。低忖了半响,忽又想道:“事已如此,急也无用,赵小姐既许考诗,莫若随众也去一考,若有瑕隙可以指摘,再当别论。倘果霸占香奁,争他不过,只合甘心退听。”故吃了饭,即带了仆妇,问到赵相公府前来,要求小姐考诗。不料正收告示,再三拒绝不可,无可奈何,因一时愤激,故题了这首七言绝句,闷闷回来,无兴进京,要打点次早南还,听天由命。
进到客房,才坐不久,早听得店主人在房门外问家人道:“相公方才可曾到赵阁老府中去请考诗?”家人答道:“去是去的,却是不曾考诗。”店主人道:“正为未曾考,外面赵府中有一位老掌家要请相公补考。”赵如子在房中听得,慌忙走出房来问道:“果有此事么?”店主人道:“赵府的老掌家寻不着相公,几几乎急杀,现在外面,怎么不真。”正说不了,那老家人等不得,到房门外来,一眼看见了赵如子,早喜得眉欢眼笑,道:“造化,造化;一寻就寻着了。”原来这个饭店乃曲阜县通街上的大店,故往来住客多住于此。此时赵如子见是来请考诗,直欢喜得喜气洋洋,问道:“你府中小姐既不许人考诗,却又来寻我做甚么?”老家人道:“我那里知道,自送进相公的诗笺去与小姐看了,小姐说我误事,便急杀人叫我来追赶相公。我只愁赶不着,还要受他责罚,今幸大造化赶着了。相公可快去,其中事故,相公到那里自然知道。”如子听了,暗暗欢喜,不敢装腔,竟随着老家人重到赵府而来。正是:
心不抽不细,情不扯不长。
虚处再三嗅,方知别有香。
老家人将赵如子引到府中大厅上坐下,恐小姐怪他不问姓名,就问如子讨一个名帖入去,禀知道:“题诗的相公已寻请到了,有名帖在此。”赵小姐听见说书生寻到了,忙走出后厅,取名帖一看,只见上写着:“黄岩列眉村书生赵白题首拜求盟考。”赵小姐忽着见列眉村三字,又见书生姓赵,不觉暗暗吃惊,道:“原来这个书生也是黄岩列眉村人,所以认得司空。”因又想道:“但司空词上指摘是赵家如子,这书生却叫赵白,莫非就是他一家?可请他后厅帘下来问个明白。”因传语:“请赵相公到后厅帘下相见。”赵如子到后厅帘下,就要对着帘子行相见之礼,早有仆妇止住道:“相公且慢,小旭尚未出来。”因移一张椅子请他坐下。如子才坐定,只见帘子里又走出一个仆妇来,手拿着他的原名帖向如子道:“小姐请问赵相公,既住在列眉村,又姓赵,则列眉村里有一位才女赵如子,想自然是认得了。”赵如子突然听见问及赵如子,不禁满面通红,一宇也答应不出,只呆了半响,方勉强支持道:“认是认得,但如子乃一女子,又不出户庭,与小姐南北分途,相去二三千里,不识小姐为何知道,无端问及?”仆妇正答不出,只见帘子里又走出一个仆妇来道:“小姐说,相公若认不得赵如子,则赵相公前诗中为何知道小姐恋恋只司空?”赵如子听了道:“此事其中委曲甚多,非传语所能详,除非面见小姐方得明白,但内外隔别,万万不得,只好待我聊题数句,陈其大概罢了。”仆妇听了,忙将放笔墨笺纸的桌子抬到他面前放下。如子见了,展开一幅花笺,提起一支笔来,也不说甚么,竟题诗一首道:
和诗默默识司空,才美相亲结始终。
此是列眉如子事,是谁传说到齐东?
如子题完,付与仆妇送入。送入不多时,早又送小姐和诗的花笺来递与如子。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