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五 堕奸谋险遭屠割 感梦兆巧脱网罗·第二回
岐黄技术本庸常,何乃相传有禁方?
救命先为戕命事,有如剜肉去医疮。
话说苏州之水莫大于太湖,周围八百里,界跨江、浙两省,内有七十二峰,居民聚处,村落极多,皆非船不行。有一个外科医家,姓麻,名希陀,住在太湖中,地名消夏湾。从幼习医。后来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本秘方,其道大行。因湖中往来不便,借所房子,住在湖州府城内行道。凡疑难险症,人所不能医的,用了他药,却能立愈。从不写方,不过对对症付药。常对人说:“药本甚贵,价值千金。”凡有力之家,生了危疾,请他去看,先要讲定药价,谢仪多少,然后用药。整千整百的银子到手,不以为奇。合药总在秘室内亲自动手,一年不过归家几次。声名远播,其门如市。只道他是救世的名医,那知是虺蝎为心,豺狼成性的术士
再说苏州有个秀才,姓贾,名任远。平日处馆糊口。其年荒了砚田,欲往洞庭一亲友处,觅一来岁馆地。叫船不起,只得走出胥门外,寻一便船趁住。一路走去,苦无肯趁的船。恰好其时麻希陀在苏州一乡宦人家看病出来,要回家去,听见岸上有人叫唤趁船,推窗一看,是一斯文人模样,便叫把船傍岸,接他下来。
任远落了船,见舱中坐一衣冠济楚的人,船板上摆一药箱,知是行道的,借拱手道:“先生,打搅了。”希陀就请舱里来坐,问道:“吾兄何往?”答道:“小弟要往洞庭山去,趁到湖口再行搭船。”希陀问何贵干。任远道:“小弟欲到彼处,央烦亲友觅一坐地。”希陀道:“弟有两个儿子,正欲请一良师教他。今日有缘,得遇吾兄,何不就到舍下下榻,省得别处寻馆?修仪五十金。如蒙不弃,就此同往,如何?”大凡做先生的欲觅一好馆,千难万难。今偶然说起,就有人请,束修又好看,那有不肯的道理?任远听了,一口便允。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船担搁一夜,明日船到门首,就同上岸,见居民甚少,又四散住开,单有一所大宅,房屋深邃,四面围墙,墙外一条小河环绕,是一独家村庄。到厅上,重又作了揖。家人送茶过了,便叫备饭。饭后,主人向他道:“本定来岁下榻,弟意即欲屈留在此,明日开馆,再加一节修金,何如?”任远道:“家中别无他事,不过还要回去安顿安顿,即便就来。”主人道:“如此,连你的信也不要写的,只是开明地头住处,弟即遣人先送一节束修过去,讨府上回信来,可好?”任远大喜道:“极感盛情有了一季束修,我即不回家去,也不妨了。”当夜,就送入内书房安歇。
明日,是好日子,两个学生出来拜从,面貌却也清秀,问他年纪,大的十七岁,已念文字了;小的十六岁,尚读古文。质地俱好,功课绝不费力,与他讲究,颇能领悟。数日后,接着家信,所送修金已经收到,从此安了心,把家中念头丢开一边了。馆中供应颇丰,师生甚是相得。只是学生不在馆中,独坐一室,太觉无聊,因问学生:“这里可有散闷的所在么?”学生道:“荒野所在,无处可走。正是有一句话要叮嘱先生,晚间无事,宁可早些安睡,却不可跨出书房门一步。牢记,牢记。”任远暗想:“这书房门外定然就是内室,所以教我不要跨出。”便把头一点道:“晓得了。”
来岁清明时候,又有家信来,说清明束修已经收到,家中正好接济。余亦不过家常细话。因对学生道:“你家送束修去,该与我说声,我也要寄封书回去。”学生道:“寄信不难,只是信上不要写出这里的地方来;写了,父亲要怪的。”问其缘故,笑而不言。任远又想道:“他家不要我写明者,定怕我家中晓得,或有人来缠扰,也太板执了。然承他送过束修,讨过回信覆我,我心已安,何必定要写信回去,惹他不喜?”
夏间,大的学生教他开笔作文,小的亦教他念些先辈文章。学生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