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多尔衮摄政治国 洪承疇贬节封侯
門衝鋒而出,與清軍混殺一陣,死亡不可勝計。李闖乘势,落荒逃往西川去了。清軍亦並不追戰,打着得勝鼓,長驅而入皇城。
那多爾袞正是英雄人物,自從得勝以來,看看中原錦繡江山,誰肯捨之而去?况且目下無敵,中原無主,何不趁此機會就作中原之主?好在皇上年在冲齡,萬事皆我作主;料想吳三桂是敗軍之將,亦不能與我抵抗,不如加封王爵,錫土分茅,裨他永鎮南藩。他既得了好處,亦再不與明朝出頭。多爾袞想定主見,請吳三桂商議,甜言蜜語,騙得吳王歡喜之至。三桂亦想自己力量薄弱,不如趁水推船,做了好人,後日看風使篷,再作計較。當時一口答應。
多王入宫,大宴功臣,并下諭旨一道:明室已亡,清室繼統。政號順治元年。前朝大小文武諸臣,所有一切官职如舊,不事更張。願從者從,不從者悉聽己意,去留亦不相强。百姓剪髮易服。明朝臣子也有貪生怕死者,也有倔强不服者。內中有一位文華殿大學士三邊總制經略大臣洪承疇,有經天緯地之才,不減興周姜子牙、旺漢張子房,在崇禎十六年的當兒,見國势日非,權奸當道,無可挽救,與李闖打仗,假作陣亡,其實隱姓埋名,隱居遼陽村裏。崇禎得報洪經略陣亡之信,痛哭失聲,御祭十九壇,營衣冠墓於陶然亭,可謂極人臣之哀榮;百姓亦大家曉得洪經略已死,“忠臣”“忠臣”之聲,街談巷議不絕於耳,孰知他優游林下,逍遙詩酒,嘯傲琴棋,暫作無懷葛天之民哉!順治登基,大赦天下,搜訪遺賢,有人舉薦洪承疇。多王在旗下亦素聞中原有此能臣,今既未死,正當開國之初,用人之際,如何不傳旨嘉獎?蒲輪徵召,近臣多方勸駕,郡縣逼迫催促上道,州司臨門急於星火,洪承疇出於無奈,只得進京拜職。
自洪承疇陛見之下,多王言聽計從,國政皆由洪定。洪承疇顧念先朝恩澤,遂勸多王大從小不從、陽從陰不從、男從女不從,清朝百姓皆受其賜。洪承疇入朝,見了多王確有英主器度,明朝氣數已絕,大丈夫應當識時務,俗言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妨効學王景略出相符堅,彊兵富國。所以人稱之為洪經略是王景略。
但是人各有心如面不同,當明清交革之際,効其忭忭愚忠者不可計算。山西太原府知府陸靜,表字守墨,原是進士出身,規行矩步;原籍浙江嘉興平湖縣人氏,作秀才時,即以天下為己任,頗有范仲淹先天下憂、後天下樂之概。自從出守太原,官清民樂,案無留牘,農耕於野,商遊於市,行旅皆出其途。一個邊僻區域,日見興盛。別處荒歉,獨有太原,三年餘一,九年餘三,從無饑饉之苦、疫癘之侵。自庚午至庚申,一載之間,五穀豐登,風調雨順,男有餘粟,女有除布,紅男綠女,白叟黃童,莫不熙熙攘攘,講讓型仁,太原府竟像鏡花缘裏的君子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照這太原地万情形看来,禎祥疊見,毫無亡國的氣象,閉關安居樂事,不知兵戈為何物。庚申三月十九皇帝駕崩之噩耗,五月初七興朝順治皇帝登基之驚報,直至六月中旬方始得悉。知府事陸靜得信之下,形如瘋癲。順治謄黃聖諭頒布省中,特令庶民剃髮易服。閭閻驚動,羣集里社,共哭赴郡城中來。未知陸太守如何安插?且聽下回分解。
評
吳三桂借兵一舉,似是而非。雖此時出於萬不得已,然亦當酌量行之。明社之所以至屋,三桂亦不得辭罪矣!
清兵圍攻李闖一段,繪声繪色,有三國志赤壁風味。寫明代沉亡景象,蕭條有致。洪承疇隱而復用一節,極盡波瀾詭譎。太原府治平一節,插於天下紛紛之際,尤耐玩味。文筆亦蕭洒堪誦。